“那之上,還真是包羅萬千啊。”裴翎笑得別有深意。
“咳咳,將軍不必計較這些,終歸是有這個說法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哪位先賢提出的,卻發人深省,道盡了天時更易的奧妙。臣在北疆生活了二十多年,這些年來,確實感覺冬天越來越冷,而夏季幹旱頻發,前兩年北疆東部還出現了少見的蝗災。雖然不知是否會持續,總歸是……”裴翎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秦諾點點頭,最糟糕的是,這個冰河期,可能只是剛剛開始,但幸運的,也是它剛剛開始。自己還有很多的時間,來想方設法對抗。
這個皇帝,還真是勞碌命!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秦諾忍不住問道:“朕有個疑惑,裴卿之前就從來沒有懷疑過陳璃嗎?”
裴翎表情一窒,彷彿被刺痛了一下。他苦笑著:“皇上的心中,臣是全知全能不成嗎?”
秦諾笑起來:“好在陳璃也算是知恩圖報了。”
遙望著遠處忙碌的河道,他悠悠問道:“在將軍的心目中,真正的繼承人其實是他吧。如此勞心費力的培養。”
軍中都預設了裴翎的繼承人是裴拓,而任驚雷將來是裴氏一脈的重要輔佐。但北上一趟,秦諾跟這兩人接觸多了,發現裴翎對陳璃的教導真是不遺餘力,而且身邊的秘密,幾乎沒有隱瞞他的,包括與雪烈族之間的恩怨,裴拓他們明顯都不知道的,陳璃卻知曉一二。當然,多半是陳璃自己推測出來的,但能被他推測出來,便是裴翎沒想要隱瞞他。
裴翎苦笑:“裴拓性格魯直,朝野清正之際,統帥大軍,奮勇殺敵尚可,但……”
秦諾點點頭。他明白裴翎的意思,身在他這個位置,已經不僅僅是統帥三軍的大將,更需要應付紛疊而來的朝政鬥爭,裴拓確實不擅長這些。
從這個角度來說,陳璃確實資質絕佳。
兩人一路說著話,往山下慢步而行。
逐漸接近了河邊。初冬的風吹過水面,帶著濕潤的涼意。
秦諾隨意擇了一條空閑的小船登上,裴翎緊隨其後。
船上有一個看守的老船伕,被一行人驚動,站起身來,藍耳立刻帶上侍衛上前,取出銀兩宣告租賃。
雪白的銀兩入手,老船伕大喜過望,爽快地下了船。
其他侍衛都留在岸邊,只藍耳一人登上船尾,長長的竹竿在岸邊礁石上一點,小船便駛入河道。
秦諾和裴翎站在船頭上。
月涼如水,遙望著滿天星河,秦諾情不自禁回想起當初自己和這人在船上的兩次會談。
可以說,當年的兩次見面,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還有這個天下的命運。
耳邊傳來裴翎的聲音:“皇上今日出門,連陳長安都沒有帶。”
“他們一路也辛苦了,好好歇息一段時日。朕有將軍保駕護航,天下誰能傷得。”
“皇上就這樣信賴臣嗎?”裴翎露出一個近乎嘲諷的笑容,“在知曉臣曾經背棄情深意重之人之後。”
這個話題,似乎有些危險呢。
秦諾轉頭望著他,滿含笑意:“為什麼不信賴呢?在朕陷落北地,孤立無援的時候,將軍都沒有放棄朕。”
他陷落北地,一路艱險,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喪生異國他鄉。若裴翎想要謀奪天下,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透過賀蘭縝的身份,將自己流落在外的訊息傳出去,就可以借刀殺人了。那時候皇脈傳承斷絕,而他手握大權,戰功赫赫,一切順勢而為,不必多言。
在這樣巨大的誘惑面前,他還是放棄了。
“朕相信,將軍的心中有一杆秤,在這桿秤上,朕,還有天下蒼生,應該有一個還算重要的位置吧。”
這說法還是陳玹之前跟他提起的,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什麼重要,什麼更加重要,取捨之間,總能稱量一番。
“皇上……”裴翎眼神複雜。
“對這個天下來說,對億萬黎民百姓來說,朕相信,沒有人能比朕幹得更好。”秦諾自信滿滿地說道。
這樣說好像有些厚臉皮,不過也不管了。他凝視著裴翎:“就算將軍也不能比。不過將軍可能是僅次於朕的人了,所以朕才會以天下相托啊。”
清澈的月光映照著少年皇帝的眼睛,彷彿兩顆明亮的星辰,讓一切都無所遁形。
最後一句話讓裴翎眼神驟然收緊:“皇上……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曉將軍的不臣之心嗎?”秦諾直爽地將那個禁忌的詞語說了出來,神態安然,彷彿是在閑話今晚烤魚的味道。
對裴翎一言難盡的表情,秦諾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