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懷憤恨,又是憂懼,如果被大周的兵馬登船,他們豈不是要落到大周的手裡,自己身死也無所謂,只是陛下怎麼辦?還有南瀾城內等待接應救援的九殿下!
袁沖心中驟然浮起一絲冷念,如果真的要落到這種田地,不如同歸於盡算了,陛下只怕也不希望受這種欺辱。
眼見勸說無用,林嘉著急地轉頭看向陳玹:“陛下,請不要沖動。如此行事,對雙方皆無好處!”
失策,他還是太低估了南陳之人對大周官兵的仇恨心態。
然而,陳玹並沒有回應他的勸說。比起袁沖等人的激烈反抗,陳玹正死死扳住前面的欄杆,目光凝望著遠方。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
大軍轉眼已經逼近岸邊。就在對面高聳凸出的懸崖之上,出現了一匹神勇的駿馬。
那是一位騎士,正在策馬向著懸崖狂奔,逼近了懸崖之上,竟然也絲毫沒有停歇,策馬淩空躍起。
天際銀月如盤,滿目清輝勾勒出那一人一馬的影子,如同一隻雄鷹風馳電摯般掠過高空。
原本在甲板上劍拔弩張的兩方人馬都驚呆了。人人仰望著那個影子,連刀劍都不由自主垂下。
林嘉忍不住吐出一句:“靠!”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匹神駿無比的黑馬,飛鳥一般躍過海面高空,竟然就是沖著他們躍過來的。
伴著一聲巨響,那一人一馬堪堪落在了劍拔弩張的兩夥人中間。
劇烈的撞擊聲聽得人心顫。
也只有南陳雲霄舸這種堅硬如精鐵的甲板,能承受得了這樣龐大的下躍沖擊力,普通木頭早就四分五裂了。而騎士胯下的馬也足夠神駿。
那騎士落定了身形,翻身從馬背上躍下,轉身面向南陳眾人。
他並未披掛甲冑,只是一身玄色繡銀紋的武士服。月光籠罩下,將那張俊秀溫文的面容映照的纖毫畢現。
袁沖眾人頓時露出見鬼了的表情,就算剛才發現雪烈族的人勾結了大周,要將他們賣掉,這些久經沙場的戰士都未曾有過這樣誇張的表情。
一瞬間,整個船上竟然變得死一般沉寂。
直到袁沖難以置信的聲音響起:“少將軍?”
方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沖著他點了點頭:“袁大哥,是我。”
袁沖也是南陳將門出身,從小就跟隨在白飛恆身邊任職,從親兵統領到副將,也算半個弟子。他方源大了九歲,小時候還帶過他學武。
當年白光曦戰場陣亡,袁沖統領水師救援不及,是人生一大恨事,轉眼之間,已經過去數年之久了。誰能想到,在這樣一個陰雲詭譎的深夜,滿心牽掛的兄弟竟然離奇出現在了眼前。
袁沖只覺得自己頭腦不夠用的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是上天也不忍心看到他們南陳國祚瀕臨末路,所以將這個人從閻王殿裡放回來了嗎?身後帶領的那些,難道也是南陳多年來心懷故國陣亡沙場的勇士?
竭力甩開這離奇的念頭,袁沖盯著方源,落到他身後清晰的影子上。
“你沒有死?”
“我沒有死。”方源笑著,他走上前,拉住袁沖的手。
溫熱的觸感傳來,真真切切是曾經並肩作戰的那個人,除了橫過鼻樑的傷痕,從容顏到聲音,沒有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