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高臺之上,極目遠眺,山巒起伏間是無盡的美景,白雪皚皚映照一望無際的藍天。但是收回視線,投向下方,卻是無盡黑暗恐怖。
正看得入神,微風吹拂身邊,傳來清脆聲響。秦諾轉頭,看到高臺的雕花橫欄上,懸著一掛風鈴。潔白的貝殼串成,中間點綴著精緻的銀鈴鐺。隨風擺動,伶仃作響。
秦諾抬手觸控著冰涼的鈴鐺,雖然經歷了漫長的時光,這掛風鈴依然精美。
突然想到一事,秦諾忍不住問道:“靈女的遺體……”
話說了一半,就立刻住口。落到這萬丈懸崖底下,哪裡有什麼遺體?
而在雪烈族的傳說中,她已經化身成了那一片山谷。
大祭司繼續說著:“就在黎妥兒縱身躍下山崖之後,第二天夜裡,這裡又發生了一場地震,有濃煙從地底滾滾升起,無數晦暗的沙石遮蔽了天幕。這樣的異象持續了十幾天。終於一切平息之後。族人發現,就在這神殿下方,原本寒冷無比,常年積雪的那個山谷,突然變得溫暖了起來。裡面經年的積雪紛紛融化,彙聚成無數條河流,而富饒的黑土顯露出來,生機開始萌發。”
“哪怕是最寒冷的冬天,那裡都溫暖如春。”
“黎妥兒的祭祀果然換來了眾人所最渴望的結果,我們有了一處隱蔽的土地,富饒美麗,氣候宜人。”
“在這片土地上,我們休養生息,繁衍子嗣。短短二十年前,僅有數萬的部族就擴大了好幾倍。這片土地不僅提供給我們豐沛的食物,更有各種寶石和黃石等可以販售的礦物,靠著這些,我們部族迅速恢複了元氣。”
“在短短二十幾年裡,部族經歷了從興盛到衰敗,再到複興。”
“但是黎妥兒的陰影,始終籠罩在這片土地上。”
“從十年前開始,山谷最西側的一條河流兩側,開始有族民莫名其妙地死亡,然後立足的土地,也變成了荒蕪一片的死地。”
“族人漸漸浮動起恐懼,在山谷內劃定了禁區,不敢有絲毫靠近。”
“一年又一年,禁區的範圍在逐年擴大。”
“我知曉,這是她回來了,她的怨念依然留在這片土地上。”
“所以我們加快了步伐,裝備起年輕的戰士隊伍。安排人手尋找失散的族人,充實力量,同時在山腳下,興建新的雪烈城。這幾年的功夫裡,分批將族民遷移到了新的城池裡。留在這裡的只有幾千子民,負責照料地上的作物,還有采集黃石。”
“今次返回,原本只是一樁戰略的無奈選擇,可是短短的兩三日停留,竟然會……”
“她果然還是無法放棄,當年的怨恨……”
大祭司的聲音充滿了虛無感,在冷冷夜風的吹拂下。
秦諾有些無奈地挖了挖耳朵,跟這個時代的人講科學,確實是一件費力的事情,尤其是北朔這種神權氛圍濃厚的地域。
就算之前大祭司已經知曉並接受了地縫噴湧毒氣的現實,但在他的意識範疇裡,好像依然認為,這些毒氣是黎妥兒的怨念化身……
在秦諾看來,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火山噴發這種事情,又不以人類的意志為轉移,就算到了後世科技昌明的時代,這種大規模的天災都無法控制,何況現在呢。
古代名傳一時的龐貝古城,不就是被整個兒埋到了火山熔岩底下嗎?
對付這種天災,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逃跑,跑得越遠越好。可惜……秦諾苦笑,回想山谷下的困境,這種環境之下,任你本事通天,也逃不出去了。
站在神殿最高層的山壁口,短暫緬懷了一番過去。大祭司轉過身,開始下樓。
拐過一道彎,隔絕了身後呼嘯的寒風,秦諾也覺得舒服了不少。
這一次大祭司沒有重複來時的道路,而是向東,帶著秦諾進了二樓最東側的一個房間。
房間非常寬敞,白石鋪陳的地面上雕琢著細膩的花紋,這裡應該是一處書房,裡面鱗次櫛比都是書架,擱著不少書籍。只是大多數已經陳舊而黯淡,似乎好久沒有人翻閱過了。
吸引秦諾目光的是東邊的牆壁上,那裡整齊地懸掛著幾副圖畫,都是容色秀雅的美人。最讓人驚異的是,圖畫竟然都是偏近西洋的寫實風格。不同於時下宮廷中的平面風,畫像中的美人窈窕動人,宛如真實的存在。
隨著時間的流逝,畫紙已經泛黃,但依然無損她們栩栩如生的美麗。靈動的眼眸凝視著這個古老的房間,還有驟然來到房內的陌生人。
“那是歷代靈女的畫像,從第三代靈女開始,我們部族有了畫師,留下的寶貴記錄。”大祭司道。
秦諾的目光落在最後一位靈女的畫像上,盯著上面秀美動人的容顏,“這位就是貴部族中……最後一任靈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