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詹子平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樣表達,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臣等知曉,皇上心存仁厚,想要善待南陳的百姓和宗室,但是,此番南下,只怕我等要辜負皇上的信賴了。”
秦諾一愣。
跪在他旁邊的是剛剛提拔為副統領的羅信,說的更加直白。
“皇上,南陳形勢敗壞,非殺戮不足以壓服此起彼伏的反抗之心。此番南下,闢東營只怕要讓皇上不喜。但除非此舉,實在難以服眾。”
秦諾心裡頭一沉,他明白兩個人的意思了。
南陳因為之前南軍的行為,已經民心盡喪,這種情況下,想要收攬人心,不可能是短時間內的幾個善政能做到的,而且如今也來不及了。
想要壓服這此起彼伏的反抗,只有用一招了。
殺!
殘暴血腥的殺戮,和高壓嚴酷的統治,同樣能壓服反抗,而且是所有手段中最高效最直白的一種。
南陳戰場節節敗退,想要挽回形勢,只有用這一招了。
秦諾臉色沉了下來,要殺多少人,才能壓服這些反抗,殺得人頭滾滾,才能換來南方的靖平嗎?
他不開口。詹子平等人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臣等蒙皇上重恩,願意為皇上手中之刀,只希望皇上聽聞屠城滅族之暴行,一時勿要苛責阻止。”詹子平從容說著。
他神態平靜,話語中還隱藏著一個意思。
此舉也可快速收攬人心!將來皇帝平定南陳,只要將他們這些血腥屠戮的劊子手們明正典刑,重責一番,就可以讓南陳劫後餘生的百姓感激涕零。覺得雖然將領殘暴,但是皇帝還是明君,能夠為他們出頭的。
這可比那些細水長流的政策要見效快多了。
秦諾很快意識到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語。
他自嘲地笑了笑,“朕要用這種狡詐的手段來榨取民意,何其虛偽?更何況,卿等的忠貞之心,朕視若瑰寶,豈會如此利用?”
詹子平一怔,頓時感動又慚愧地道:“是臣僭越了。皇上恕罪。”
羅信倒是一片平淡,他跟秦諾的接觸更多些,很明白眼前的少年天子心性之純正,不可能幹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情。正色道:“皇上是仁君,但臣等是武將,有時候以雷霆霹靂手段,斬殺反抗之心,反而能夠盡快結束戰爭,才是真正的仁慈,所謂以霹靂手段行菩薩之事,請皇上三思。”
秦諾蹙眉,南陳的戰局,想要改變這種以殺壓迫的形勢,除非能快速取得勝利……
只要快速攻破建鄴,俘虜偽帝,所謂反抗勢力,自然煙消雲散了。
甚至只要陳玹這個人身亡或者被俘虜,就可以徹底瓦解整個反抗勢力。
畢竟,陳玹至今都沒有子嗣。早年他除了白皇後,並未置辦後宮妃嬪,白皇後曾經生下一個兒子,可惜數年之前就不幸夭折了。
秦諾面上露出深思之色。
又三天之後,京城的春闈開始了,這一年的春闈因為戰爭吸引了從朝廷到百姓的幾乎全部注意力,遠比往年更加低調平淡。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就開始了,然後悄無聲息地就結束了。
在這一片悄無聲息之中,秦諾卻對今年的科舉頗為重視,希望能從中挑選出幾個可用之才來。甚至科舉的題目都專門選擇了與民生經濟相關的要點。
翻閱一篇篇策論,大多數都是陳腐的觀點,但也有幾個可用的,秦諾仔細標註了。
其中自家表弟陳頻的表現,讓他意料之外,竟然考中了。
秦諾專門抽出了他的試卷檢視,論調工整,文筆精煉,確實是這個年齡的讀書人少見的。回想之前見面的時候,自己提出恩蔭授官的建議,難怪被他婉言謝絕了。想必也是自持才華吧。年輕人有銳氣是最好不過的。
吏部的考官將他列在了第三名探花郎上,這是個比較顯眼的位置。也不知是否考慮到了他的出身。這個年代科舉還不像後世明清那般嚴格縝密,入選的也大多數是世家子弟。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很多。
秦諾想了想,還是將陳頻的名次向後挪了兩個,只是擱在了二甲的上層。另外又按照心意將幾個看中的人才重新調配了一番。
考試之後,很快放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