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賴著不走,正是黃昏時分,很多歸家的人士路過此地,都被吸引了過來。這麼吵鬧下去,對家中名聲也不好的。
正要連聲催促,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祖母,母親是父親大人明媒正娶的,怎麼能因為這種欲加之罪,就將人趕出家門?我們蔣家時代詩書門第,斷不能出這種違禮之事。”
伴著說話聲,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街道盡頭匆匆跑過來,他匆匆向著老夫人行了個禮,然後彎腰扶起了哭泣不止的蔣夫人。
有熟悉的鄰家人士立刻認出,少年是蔣家的二郎,是前頭的夫人留下的兒子,但從小沒了母親,被這位續弦夫人撫養長大,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差別了。
他扶起繼母,又低聲安慰著妹妹。
聽到親孫子也在跟自己作對,蔣老夫人臉色一沉。
沒等開口說話,又有一個少年從人群後面越眾而出。
“如松說得有道理。老夫人三思而慎行啊。”說話的是個長身玉立的少年,容色秀美奪目,讓人見之忘俗。
他躬身行禮道:“在學堂裡常聽如松提起祖母,是睿智通達之人,最是慈愛不過。豈可因為區區謠言,而讓骨肉分離之慘事發生?”
蔣老夫人頓時謹慎了起來,眼前少年他認識的,身份可不比尋常官宦人家,是霍家出身。
少年正是霍承光,他與蔣如松是白鹿書院的同學,這兩日皇帝因為公務繁忙,暫停了禦書閣的課程,他是好學上進之人,便趁著空閑,回到往昔的書院上課。
回家的時候順路用馬車捎了蔣如松一程,沒想到就看到了這樣的戲份。
顧忌霍承光的身份,蔣老夫人猶豫起來,又看到周圍的鄰居指指點點,人越聚越多。終於無奈地敲了一下地面,喝道:“別哭嚎了,快滾進來吧。”
蔣夫人終於得了一線生機,她低聲抽噎著,在女兒和兒子的扶持下起身,進了家門。
沒有了熱鬧可看,街市上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原本堵塞的通道也終於順暢了。
霍家的僕役立刻驅趕著馬車上前,書童殷勤問道:“少爺,您沒事吧。”
霍承光沒有回答他,目光投向對面,恭敬地招呼道:“裴統領,任統領,晏將軍。”
三人都騎在馬上,身後還跟著幾十個騎士。
為首的裴拓沖他頷首示意,神色鄭重,贊許道:“你剛才做得很好。”
霍承光也鄭重地躬身行禮,不僅因為對方爵位官職在自己之上,更因為幾個人都在宮中教導過他武藝,算是半個師父了。雖然裴拓比他大不了幾歲。
“是啊,這些國政大事,何必牽連到無辜婦人。”晏暢跟著說道,轉而又道,“總算散開了,不然真的要派人驅離了。”
剛才他們從裴翎府中出來,準備出城去軍營駐地,結果半路上被堵在這裡。正愁著怎麼過去呢。
任驚雷轉頭望著夫人消失的大門,有些失神。
裴拓注意到了,轉頭問道:“怎麼了?”
任驚雷回過神來,悵然嘆道:“那位夫人一看便是滿腹詩書的靈秀女子,落到這種地步,真是……”
裴拓無語,“剛才那女人從頭哭到尾,你從哪兒看出人家滿腹詩書來著?”
“腹有詩書氣自華。”任驚雷回了他一個“文盲懂什麼?”的眼神。
裴拓懶得理會她。
旁邊晏暢慨嘆了一聲,“這世道……那位夫人就算回了家門,只怕將來的日子也不好過的。”
旁邊任驚雷臉色沉鬱:“這不是咱們能管的事兒。”催促道:“快走吧,可別耽擱到城門落鎖的時間。”
一行人策馬,飛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