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侍衛身影立刻出現在樹林之下。
方源現在幹的活兒,跟自己的暗衛沒什麼差別了,弄得陳公公他們都鬆散了下來,上次老頭子還終於可以養個老了。
“有一件事情,朕想聽聽你的看法……”
論理,他不應該將這種軍機大事告訴方源,尤其他是南朝之人,難免勾起往事,心懷故國。
但是秦諾真的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來說這件事了。
霍幼絹秉持保守立場,建議徐徐圖之,他知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但是,心中的憤怒就是無法壓抑。而許敏才或者東泊這些人,問了肯定也是跟霍幼絹一樣的看法。
方源靜靜地聽著,從頭到尾,他神情都沒有太大變化,彷彿是早已預料。秦諾突然醒悟,他在南陳的那些年,早就聽說了南軍的這些惡行吧。
為什麼沒有告訴朕?想要這麼問一句,但旋即秦諾苦笑了,方源在他身邊的地位本就尷尬,如果再替南陳百姓說話,只會更引動群臣側目。
而且他一個內廷侍衛,憑什麼能議論朝廷重臣,二品大將呢?憑自己對他的信賴嗎?
偏偏方源是從來不肯利用這種信賴幹什麼的人。這也是自己最信賴看重他的地方。
最終,秦諾只能恨恨地往旁邊樹上捶了一下。
“可恨朕身在宮內,簡直無異於一個聾子瞎子,竟然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南陳百姓如此水深火熱。將來民心盡失,也是情理之中。朝廷之過,重臣之過,也是朕之過。”
朝中群臣視若無睹,不外乎兩個理由,第一,已經被鎮南將軍府喂飽了,這些年在南方大發橫財,只怕其中的金銀財寶沒有少孝敬京中權貴。第二,眾人都感覺,南陳餘黨日漸式微,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這個認知讓秦諾更加憤恨。
方源看著少年因為氣憤而通紅的臉頰。
這些事情,他早已經知曉,在很多很多年前,卻沒想到,會讓眼前少年如此憤怒。
那個人,聽說了這個訊息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什麼呢?
記得那時候,他笑著說道:“天助我也!這般昏聵之將,將來收攬民心,反攻地方,指日可待。目前也該讓隱部的人馬前去刺探拉攏人心了。”
回憶起來,遙遠地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微風吹拂過樹林,秦諾的怒火終於稍稍緩解了些。
“難道就沒有方法,先收拾一下這幫蛀蟲?”
這個問題秦諾沒有奢望能得到答案,但是出乎預料之外,方源竟然開口回答了。
“皇上,既然南軍私心如此之重,皇上何不效仿行事?”
“你的意思是……”秦諾醒悟過來。
空降大將不行,可能會引發南軍的猜疑和恐慌,動搖軍心。但是皇帝想要安插親信去撈取功勞呢?就像之前景耀帝和霍太後將平西營派過去一樣。
南軍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對這種行為有疑惑。
但是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所能派出的,只有闢東營了。正好以將功折罪的名義安排出去。
但這可是如今自己所能親手掌握的唯一一支兵馬,一旦離開,自己在京城將勢力大減。
雖然眼下京城的形式,在自己繼位一年多之後,日漸穩定。皇帝的權柄雖然受到世家門閥的限制,後宮還有個霍太後不省心,但無論哪一方勢力,應該都不可能公然謀逆叛亂吧。
但不知為何,想要調離闢東營,秦諾油然升起一種不安全感。
簡單提點了一句,方源也沒有多說,只是低聲道:“南陳地方徵戰殺伐多年,士卒和百姓都已經疲憊不堪,若皇上能廣施仁政,總有一天能挽回民心的。”
“朕明白,若能平定南陳,朕會仔細斟酌能吏,好好安撫地方的。”秦諾鄭重點頭。
望著他的背影,方源垂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