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諾氣憤地來回走動了兩圈。他知曉霍幼絹說的是實話,但心中的鬱悶還是無法排解。
“剛才朕已經命潛鱗司收集情報了,還有朝中諸位大人。朕就不信,這些年他們都不知道南陳是什麼情形!”
霍幼娟沉默了,鎮南將軍與霍家算是親眷,以前她在家中,依稀記得,每年兩節四季,鎮南將軍府都會有貴重的節禮,而遇到霍老爺子生日什麼的,必定會有稀世珍寶送上門,連她這種得寵的女兒,也從來不怠慢的。
記得她十歲生日那年,送來的是一套夜明珠的頭面。顆顆都有鴿子蛋大小,青光繚繞,華貴非常。十一歲的生日,是一根玉簪,通體白膩,偏偏中央天然有一道青鸞形狀的印痕,據說是南陳寵妃張麗華生前最喜愛的寶物,如今就鎖在她的首飾匣子裡,十二歲的時候……
那時候她都非常喜歡,現在想來,卻一陣寒心。
如此巨額的財産,江南之地本就富裕,南軍這些年不僅領著朝廷的俸祿和軍餉,還就地徵收著巨額的錢財。秦諾簡單計算了一下,如果陳情書上說的是真的,南軍這些年的積累,幾乎是普通兵馬的幾十倍。從將領到士卒,一個個滿心只想著回來當富家翁了,誰還有心思打仗?
好吧,也許他們壓根兒都不想回來了,樂不思蜀嘛。秦諾冷笑著。
“皇上,臨陣換將,是兵法大忌!”霍幼絹心情沉重,但還是繼續勸道。
秦諾明白霍幼娟的意思。跟南陳的戰事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南軍調動頻繁,戰略佈局關系重大。這種情況下撤換主將,必將引發軍心不穩。
而且若陳情書所言為真,南軍所敗壞的,不是一個兩個統帥人物,而是整個高層。這樣的情形下,就算空降主帥,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扭轉風氣,甚至會導致整個戰略失衡。
甚至朝廷所能空降的,只有一個人選,就是裴翎。其他的將領,級別和威望都在鎮南將軍之下,空降過去,幾乎等同於皇帝對鎮南將軍府問罪了。
但若是空降裴翎,霍東來之前憂慮的沒有錯,北軍已經是裴翎的天下了,難道南軍也要被他插手嗎?
更別說之前自己去裴家拜訪,試探過此事,裴翎顯然也並不想在南陳戰事上複出。
思來想去,最穩妥的方法,秦諾竟然只能當做不知道。頂多派人敲打一下南軍高層,讓他們收斂些。
呵呵……
甚至如果南軍此番對戰功成,立下如此大功,秦諾還要對其進行封賞,而若是戰敗……這是秦諾最擔憂的結果!戰勝了,自己還能緩緩收拾這幫蛀蟲,大不了多耗上幾年。
若是戰敗……南陳地界上,大周任命的官員和駐軍已經如此不得民心,一場大敗極有可能招來全面的反抗和叛亂。局面演變至此,絕不是短時間能收拾的,北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北朔啊!
都是頭疼事兒!秦諾心煩意亂地扔掉了奏摺。
霍幼娟將地上的奏摺拾起,“皇上不要如此動怒,此事只能暗暗查訪,不可聲張,臣女近日會返回家中,向父親詢問一下。”
秦諾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是自己在宮中與霍東來他們公然商議此事,不久之後,只怕訊息就會洩露到南軍高層那邊。因為宮中還有一個霍太後,崔騫的平西營又與南軍親近。
再加上財可通神,這些年只怕鎮南將軍也沒少往宮中撒銀子。
由霍東來出面敲打,只是上司兼親眷的善意提醒,不會讓南軍生疑。
想到崔騫,秦諾又是一陣咬牙切齒,若不是他的大肆殺戮,南陳形勢也不至於如此敗壞。
而他之前打著搜尋南陳奸細的旗號,在入京趕考計程車子中大肆搜掠。自己本來以為真是沖著探子去,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份陳情書。
剛才陳頻將收到這份文書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秦諾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關竅。
顧及到南軍的穩定,他不能讓自己收到這份陳情書的訊息外洩!
搜尋不到文書,只怕平西營那邊還不能善罷甘休。
秦諾眼眸中閃過深思。
出了乾元殿,秦諾一個人走在樹林中。茂密的樹影交錯斑駁,這一片林子,秦諾專門吩咐禦花園的工匠不要過分修整,讓樹木任意生長,同時清除地上過多的裝飾和奇花異草。
甚至連漢白玉和鵝卵石鋪就的小道都移開了,只留下清新濕潤的泥土。
一個人在這樣靜謐的環境中,格外適合思考。每當朝堂上有讓他煩躁的事情。他就會過來這邊,一個人徘徊不停。在機械式的走動中放鬆心情,活動腦筋。
宮中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的這個小嗜好。甚至在密林之中,都不會安排人跟隨服侍。
走了片刻,他還是無法冷靜下來,終於抬頭低呼了一聲。
“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