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幼絹醒悟:“因為皇上之前舉動太大,諸位大人才會這麼好說話。”
秦諾笑道:“比起諸位大臣來說,慈寧宮的那一位如此好說話,才讓我大吃一驚呢。”
霍幼絹瞥了他一眼,“皇上,該自稱朕。”
“好吧。朕確實很好奇,那一位竟然轉了性子。”秦諾笑道。
他說的是霍太後。
之前競爭皇位的最後時刻,霍太後一紙詔書,為秦諾再添了一個籌碼,其中固然有霍幼絹暗中面見,陳述厲害的關系。如此選擇,只能說霍太後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而就在昨日,霍幼絹請求轉職女官的奏表竟然奇跡般透過了。從此之後,她身上沒有了安妃的品級,而是改為乾元殿司儀女官。這是一個正五品的封號,乾元殿四位掌事女官之一。
歷代以來,從女官變成後妃的人不少,尤其皇帝身邊的女官。但是從後妃轉職女官的,實在鳳毛麟角,尤其是先帝的後妃。此事完全沒有先例,竟然被霍太後允準了,以她老人家的性格,實在讓人意外。
“應該是父親他們從中勸說了吧。”霍幼絹猜測著。
“這麼說來,朕應該好好感激霍尚書他們。不僅因為你,還有朕能這麼快親政。”秦諾笑道。
他的年齡正好卡在一個微妙的線上,大周之前也曾經有過幼年繼位的皇子,都是由太後或者顧命大臣主政,待皇子十五六歲大婚之後再逐步親政的。自己今年十四歲,論理,由太後聽政,也在情理之中。實際上,在他確定繼承皇位之後,以右丞相古洪春為首的朝臣就提出了此事,在朝中引發了一頓爭議,之後還是支援他立刻親政的一派佔據了上風。所以他才能享受每天淩晨起床上早朝的待遇。
從這件事,秦諾也察覺到,霍家和霍太後之間的裂痕並沒有消失。
古洪春應該是太後的人。她想要繼續把持朝政,卻範文晟一系阻止了。
在霍幼絹這件事上,太後與霍家之間竟然這麼快重歸於好了?之前過繼一事,霍家從中搗鬼,讓霍太後極為惱怒。沒想到轉眼之間,便又親親熱熱起來。
“也許是諒解了霍卿他們的難處,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恨啊。”秦諾不負責任地猜測著。
“別做夢了,太後的性格,絕不是這麼輕易原諒和放棄的人。”霍幼絹不以為然。
秦諾不說話了,要不就是有什麼把柄被抓住了?
“我也一樣,我就不可能這麼輕易原諒他們。”霍幼絹撅起嘴巴,繼續說著。雖然這些日子霍家為她轉職女官背後也出了不少力氣,
秦諾摸了摸鼻子,他很清楚霍幼絹的心結在哪裡,也很清楚這些日子未來老丈人應該正在努力修複女兒與家族之間的裂痕,只是清官難斷家務事。而且從私心來說,他是樂於見到霍幼絹與霍家疏遠的。他有預感,只要自己的改革推進下去,將來他遲早要對霍家動手的。只希望到時候不要撕地太難看。
大周的朝廷運轉,像是一隻巨大的擺鐘,固執而又規律地運轉著。
一件事情一旦被決定,執行的效率還是很快的。第二天擺在秦諾桌案上的奏摺,都帶著簡潔明瞭的序章。樞密院的官僚顯然比翰林院的青頭小子更加精幹老練,寫作的質量也更高,他們很快了解到皇帝需要什麼樣的資訊和文字,並且能執行下去。
高良才三個人在入職一天之後就失業了,還背負了一堆的罵名。不過秦諾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人,詢問過三個人對未來的意見,其中兩個都選擇了轉職文華館編修這種清貴的職務,對一個寒門出身的讀書人來說,上升的渠道艱難而曲折,這種清閑穩定的鐵飯碗是求之不得的好活兒,雖然油水不是那麼豐厚,前途不是那麼敞亮,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要選擇拼搏奮鬥的。而高良才就不一樣了,他自請去地方歷練。秦諾也同意了他的選擇,將其安排在江西道下轄的一處地方當了縣令。以他的才幹和野心,相信終究有一天能在朝堂上見到這個人。
奏摺的小風波之後,秦諾批閱奏摺效率飛速提高。而朝臣們也鬆了一口氣,年輕的皇帝並未如他們之前猜測的,會時常突發奇想,提出種種意料之外的不靠譜意見。
大多數政務都照著以往的慣例順利進行。只有少數會被提出,拿到議政殿上討論。對這些議題,甚至皇帝沒有直接反對,而是以一種更加溫和的類似於請教的態度,與眾人商議。這讓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感到鬆懈。
同時,朝中緊鑼密鼓籌備其秦諾的課程教育來。
三天之後的早朝上,禮部尚書將眾人議定的最終方案呈報給年輕的皇帝。
一共有十位老師,分別教導經史子集等各類典籍,有些秦諾聽過名字,有些很陌生,但無一例外,都是當世聞名的博學鴻儒。甚至他們還考慮到了秦諾以前當皇子時候的愛好,也設定了兵法武學課程,安排了兩位老將軍負責教導。
秦諾簡單看了一遍,合上,笑道:“諸位愛卿費心了,朕這兩日也想過了,一人苦學,未免枯燥乏味。”
“皇上不必憂慮,伴讀自然是早已準備好了的。”禮部尚書立刻送上第二本摺子。
秦諾翻開,是一份長長的名單,上面五六十個名字,不僅是姓名年齡,還有出身介紹,以及每個人的評價,甚至連擅長的是詩文還是箭術都寫得非常清楚。便於他從中挑選。都是跟自己同齡的勳貴公子,其中有幾個還是聽說過的。
粗略看了一遍,其中有一半的人註明了擅長武藝。
秦諾回頭再看課程安排,果然迎合了自己的口味,加重了武學課程的分量。
他眯起了眼睛:“諸位卿家還真是體貼。”
範文晟恭敬地回稟道:“聽聞皇上酷愛武道,武學一脈,也是君子六藝之內,可強身健體,可陶冶情操,理應重視。”
兩位武學老師,都是大周朝年邁德高的宿將重臣。秦諾幾乎找不出任何挑刺的餘地。但是文課也就算了,他對武功的修煉是自己愛好,更像是一種隱私,實在不想接觸任何外臣。
“朕所修習的武道,不過閑暇時候玩樂而已,身邊侍衛便足以充任,不必勞動重臣入宮教導。”
“皇上聖明,君子之道,貴在執著而不沉迷。武學一道,本就是為強身健體而設,只是,皇上龍體貴重,普通侍衛如何能負擔得起指導之責呢?”
“朕身邊的侍衛都是內府挑選,學識武藝都可信賴。”
“皇上身邊張居喆等人雖然年輕德薄,但出身清白,尚且稱得上盡可信賴。但……臣等聽聞,皇上日常修習武藝,是由一名從鬥場買來的奴僕充任教習,此事隱患極大,請皇上三思。”範文晟躬身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