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勳徹底放下心來,笑道:“大將軍原來也是爽快人。若早知曉將軍這般平易近人,我秦勳早就上門討教了。實不相瞞,我此生酷愛武藝戰陣,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徵戰沙場的名將勇士,心中早對大將軍仰慕已久了。”
“原來王爺也是我道中人,”裴翎笑道,兩人分主賓落座,“今次冒昧將王爺請來,其實是想要請教一事。”
“何事?”
“王爺對當今天下大勢如何看待?”
秦勳心頭一緊,正戲來了!
“如今天下,我大週上承天命,掃清六合,已據有天下十之八九,但北方北朔狼子野心,南邊還有個南陳殘黨,現在叫烏理國了,不省心,急需像大將軍這樣的絕世名將將其一舉掃平,給我大周天下除此外患。”
裴翎微微眯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異色。
秦勳忐忑地盯著對方,不知道自己這個答案是否能讓人滿意。
那一瞬間,他好像回到了五歲初入學堂的時候。面對啟蒙恩師,心中充滿了忐忑和期盼。
“王爺高見,如此只是外患可除。”裴翎繼續道:“那內憂如何解除?”
內憂?秦勳咬著唇,裴翎這是要求自己表態了,畢竟只拿虛幻的大餅出來是不夠的。誰知道自己將來繼位之後,待天下掃清,不會兔死狗烹,或者繼續聯合霍家等權貴,打壓對方的勢力呢。
“我秦勳雖然是個俗人,但也明白一件事,功必賞,過必罰,之前霍家在邊關連吃敗仗,折損我大周精兵強將無數,回來之後竟然只是罰俸訓斥了事。唉,父皇就是這點兒不好,太心軟。論理,我當兒子的不應該如此說長輩,但父皇這些年對霍家之輩一味兒的優容,養得他們越發不知天高地厚。”秦勳搖搖頭,“如此豈是長久之道。”
對面的裴翎不動聲色,這樣的答案顯然沒法讓他滿意。
“其實霍太後這些年行事也未免太……實不相瞞,我母妃困局宮中。如今還要日日侍奉霍太後,看其眼色行事,我這做兒子的日夜難安啊。”
秦勳的母親是霍太後宮中的女官,當年霍太後為了與郭貴妃爭寵,從身邊挑選了幾個美貌出眾的侍奉皇帝。秦勳母妃便是其中之一,承寵之後有幸生下了皇子,被冊封為嬪,但因為根基淺薄,一直依賴著霍太後,謹小慎微地過日子。好在秦勳是個爭氣的,性格圓滑周到,不僅霍太後這邊侍奉的好,連秦健那邊也都相處融洽。
裴翎不動聲色:“王爺一片孝心,確實讓人感佩。”
秦勳話鋒一轉,繼續道:“其實之前父皇也意識到了霍家有所不妥,最後兩年,想要壓制收拾霍家來著。可惜天不假年。”他咬咬牙,繼續放大招,“之前三哥,也就是逆王謀反的時候,曾經指責太後娘娘毒殺父皇,此事未必捕風捉影,也許有跡可循。”
話說到這份兒上,秦勳這是赤,裸裸表明,如果有需要,他甚至可以將霍家連根拔除。
裴翎的神情終於動了,他含笑看著秦勳。“王爺有此決心,裴翎樂見。”
秦勳悄悄鬆了一口氣。這算是順利過關了嗎?然而這一口氣松到半截,突然又輕飄飄拋過來一句話。
“對內對外,王爺已有定論,那麼對天下蒼生,王爺認為該如何應對?”
這個問題倒是早已在預料之中,微一沉吟,秦勳灑然一笑:“哈,我秦勳是個俗人,也是個粗人,那些個大道理我是不懂的,但我覺得吧,這治天下,不外乎內聖外王四個字。對外呢,就要靠拳頭,靠兵馬,靠大將軍這樣的名將精兵。對內,應該鼓勵耕種,休養生息,天下百姓經過這些年的徵戰勞苦,也該好好歇息了。”
“王爺有此仁厚之心,是天下蒼生之福。”
……
畫舫水順漂流,在和風細雨中緩緩經過東岸。
東岸邊上的涼亭裡,那對風華出眾的少年情侶還在熱切地交談著。
裴翎的目光望過去,眼中隱約浮起一絲笑意。
在客房內侃侃而談的秦勳也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此時畫舫與涼亭已經隔得極近了,他一眼便認出亭中兩人是誰。頓時皺起眉頭,自己這個九弟怎麼也跑來這裡了,還有對面霍幼絹這個賤婢。上次將自己敲暈過去,可恨她將來是自己的弟媳,不能幹什麼了。
不過也無所謂,想當年郭貴妃也是父皇的弟媳婦呢,不也一樣乖乖入宮當了寵妃。若將來自己能登大位,一定不能放過這個小賤人。
只是……他目光落在裴翎的眼神上。難不成他同時對九弟也有興趣?
心中一陣煩躁,霍家有秦聰剛出生的兒子在手中,還有秦澤這個原本就屬於他們一系的皇子當備胎。裴翎只能從自己和秦諾之中二選一了。
自己年齡居長,資質也不差,怎麼看都應該是選擇自己才對。
難道……他是感覺,一個呆傻的傀儡,更容易控制?
一瞬間秦勳的腦海中閃過的無數個念頭,但口中殷勤的話語一直不停,還提起茶壺為裴翎續了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