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將佛珠繞在腕上,一邊走著,一邊掐著手指算起了廚房裡餘下的菜量。
青之川稍微放心了些,暗自慶幸玄青沒多問什麼。她狠狠瞪了玉藻前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即將“大禍臨頭”。
玉藻前仍是笑著,沒有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
跟隨著玄青的腳步,青之川終於回到了那個她曾無數次念想的陋室。屋內的擺設未曾變動,牆角的藤蔓和她離開時一樣茂盛,只是院子略微有些髒亂,看來玄青很久都沒有打掃過了。
狹小的居室突然湧入一眾式神,顯得有些擁擠。青之川懷疑,今晚他們可能要打地鋪。
“你的式神們介意睡在地下室嗎?”
巧合般,玄青如此問道。
青之川拍著胸脯,應得自信不已:“不要緊不要緊,他們完全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她知道地下室一直都被收拾得很幹淨,況且她的式神們多是一群不拘小節的家夥。
“那就好。”玄青點頭,又說道, “既然你帶來了這麼多式神,那就幫我一起打掃一下後院吧。總不能來我這兒吃白飯。”
“啊?好吧……”
真是個精明的家夥,她想。
不過按照玄青的話,嚴格說來也沒讓她打掃願意。既然如此,這差事就可以全權交給式神們幹了。
青之川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在心中盛贊起自己的聰明。
看她狡黠得意的神情,玄青一下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也別閑著,去幫我到山頂的小河那兒打一桶水來。早去早回,別耽擱了。”
青之川收起笑容,後悔自己一時疏忽,竟在他面前表現出了得意感。打水可不是什麼輕松的差事。山頂的河距離不近,還陡峭得很,她才不想遭罪。她犯起了懶,指著院子裡的井,厚臉皮地推脫道:“可這兒明明有井水,為什麼要讓我走這麼遠?”
“這是死水,不能喝。”玄青加重了些語氣。
青之川仍是有些不情願,轉頭看向式神們,想要挑最合適的那個幫她跑腿。
“一點小事都要央求式神幫忙嗎?”
玄青的聲音幽幽傳來,如同蠱惑人心的魔音。
青之川突然竄起一股無名火。她也不再推辭了,什麼都不說,直接抓起木桶推門出去,砸得門嘭響。
玄青早已習慣了她偶爾的小脾氣——只會對熟悉到極點的人才會任性的小脾氣。他完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倒是給式神們分配起了差事。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收拾庭院更加重要。
青之川賭氣般一刻不停地爬上山頂,這幾乎用盡了她的所有體力,也消磨掉了她的小脾氣。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步履緩慢到了極點,心髒的鼓動聲比任何時刻都要清晰。腦中的血管不停跳動著,隨之而來的是隱約的疼痛。她隨手將木桶往邊上一扔,徑直走到溪邊的巨石上坐下,完全把玄青的叮囑忘到了天邊。
殘陽如血,河水映出天際的茜色。深秋的晚風拂面,無法徹底吹走青之川的疲憊。她用雙手撐著石面,支起整個上半身,抬頭望天,悠閑得不像話。看著歸林的倦鳥飛入從中,她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倍感心情舒暢。
什麼早去早回呀,還是先讓舒舒服服地休息上一會兒,再考慮被叮囑的差事吧,反正也不著急。青之川想。
一陣急促且猛烈的水聲打破了這份難得的悠閑。青之川立馬坐直身子,一不小心失了重心,險些直接面朝下摔入河中。好容易重新穩住身子,她急忙沖近河邊,警惕地掃過河上的每一部分。
她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等了不多久,水中央如預期般再度蕩起漣漪,然而波瀾不似往日般輕柔,竟是如同波浪般,直接拍打到了岸邊,濺起水花紛紛,青之川急忙後退,但還是不幸遭殃,衣服上被濺到了些水珠。
青之川留了個心。她略微放低了些重心,將雙手橫在胸前,複又慢慢地靠近了小溪,一舉一動間都滿是謹慎。
她隱約能感覺到,水底藏了一個麻煩的東西,不出意外應該是個妖怪。雖然她沒有辦法具體探清這究竟是何等妖怪,但她能夠確定的是,它絕對有些駭人的殺傷力——難道鬧出這種動靜的妖怪,會是什麼愛好和平的五好妖怪嗎?
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心跳再度猛烈跳動,青之川的呼吸莫名急促起來,短促且沉重,壓迫著她的神經,不安感夜伴隨血液遊走全身。她用手按住心口,試圖停止這種痛苦感,但並無任何作用。
波瀾又一次蕩起,水面湧動起來。她緊盯著漣漪,不知不覺間雙目竟充滿血絲。
水中綻開鮮血。
轟鳴水聲起,一條蛟龍躍出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