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驍沒有半點耽擱,立即檢查少年的傷勢。
少年的肩頭被削去了一塊肉,傷口血流如注,鮮血把上身的衣服都染紅了。
墨驍很清楚一個人流了這麼多血就幾乎很難活命,即使救了他,能活下來的希望也很渺茫,況且他來北晉國為的是救被契丹人軟禁的大姊,若是帶上這個少年絕對是個拖累。
他若沒有發現這個少年便罷,但是現在他發現少年還沒有死,實在硬不下心丟下少年見死不救。
他用力撕下衣袍一角,替少年的肩頭止血包紮,飛快地抱起他上馬,往騎兵隊的方向急追。
姜希福微微睜開渙散的眼,視線模糊不清,一個黑影在她眼前搖晃不休,她心中茫然,知覺也麻木,但仍可以感覺得到身子已經離開又冷又硬的泥地,她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緊緊包圍著她,只是覺得好溫暖、好舒服、好安全。
如果就這樣死去也無所謂,她已經太累、太累了。
姜希福軟綿綿地靠在墨驍的胸前,漸漸陷入昏迷。
墨驍一手攬著少年,另一手扯緊韁繩,縱馬疾馳。
他的馬是西域大宛馬,通身黑亮,沒有一根雜毛,取名一丈烏。
一丈烏的體型比胡馬和中原馬高大得多,即使多了一個少年,賓士的速度也不會稍減,但是墨驍擔心傷重的他會受不了這樣的激烈狂奔,所以還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只是速度一放慢,他和騎兵隊的距離就愈拉愈遠了。
天色將晚,行經一處農莊時,墨驍見莊內空無一人,幾幢屋子已被大火燒成了瓦礫堆,還在冒著陣陣濃煙。
墨驍抱著少年下馬,走進一間還算完整的房舍,屋內淩亂不堪,床榻上的被褥散落在一旁,看得出來屋主一家走得很匆忙。
墨驍把昏迷不醒的少年放在床榻上,拾起被褥輕輕為他蓋好,然後轉身到廚房去,見灶上有一鍋微溫的開水,灶膛還留有餘熱,他往灶膛裡續柴火,讓水繼續燒開,接著在廚房裡翻找著,看看有沒有吃的東西。
忽然聽見激烈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墨驍本能地握緊腰間的劍,側過身從視窗望出去,看見黑色的大旗,還有清一色的黑色盔甲之後,他便鬆了口氣,知道是自己人回頭找他來了。
“節使,是驍公子的一丈烏!找到公子了,他人在那裡!”
有騎兵隊看見一丈烏,急著大喊。
在墨華年的領頭下,騎兵隊陸續擁入農莊。
墨華年一看見從房舍後走出來的墨驍,立即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沒有跟上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父親,我剛剛救了一個傷重的少年。”墨驍低聲解釋。
墨華年的臉上閃過不悅的表情。
“咱們有要事在身,你弄個累贅在身上幹什麼?”
一時情急,對墨驍說話的聲音便大了起來。
“那少年還活著,不能見死不救。”
墨驍蹙了蹙眉頭,父親的反應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咱們正要去救你的大姊,現在誰還有能力去照顧一個傷重的人?”墨華年焦躁地瞪了他一眼。
“明知道有人還活著,總不能把他丟在路邊等死。”
墨驍當然很清楚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適合帶上一個需要照料的人,但是事情偏偏就叫他遇上了,他也只能憑直覺去作選擇。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眼下咱們無能為力,難道你要為了一個陌生人而不顧你大姊的死活嗎?在你心裡究竟是誰比較重要?是你大姊還是那個陌生的少年?你都已經二十歲了,為什麼做事情還是這麼莽莽撞撞,沒有顧及後果?”墨華年的滿腹焦慮全化成了怒氣。
受到父親如此嚴厲的指責,墨驍雖然心中不滿,但一時找不出理由來反駁父親。雖然少年與他素不相識,但在他眼裡也是一條珍貴的人命。
“公子,不如就把人放在這裡,留點傷藥和幹糧給他就行了,這樣也不算公子見死不救了。”一名騎兵婉言勸道。
“好,就這麼辦吧,別耽誤時間了!”墨華年不耐地揮了揮手。
墨驍一陣愕然。
“救人就要救到底,現在叫我扔了那個少年我做不到。我會想個安置那個少年的辦法,救了他又扔下他只是更殘忍而已。”
墨華年瞪著眼睛看了墨驍許久,他從未見過墨驍敢如此頂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