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足無措的站著,渾身發冷。
一直到及笄結束,薛嬌義都沒再出現。薛夫人與敬川王妃寧宵芩主持,全程笑意盈盈,一拜、二拜、三拜,寧宵芩見她拜父母,又有些淚意,座下也有數位夫人紅了眼眶。
之後,三加三祝,祝辭都是寧宵芩親自念來,婉轉盈耳,情真切切,所聞者無不動容。
最後,寧宵芩垂淚道:“原本,是要你父親替你取字,如今只好由姨母代勞了。倒是有一個現成的,便取小字羲淵。朝朝,你看如何?”
蘇朝朝再次拜禮:“多謝王妃。”
觀禮結束,宛寧邑坐了一會兒,獨自一人往寒江閣附近走了走。此時又落下小雪花,水面孤冷,頗有些寒江飄絮的意境。
蘇朝朝今日及笄,隨著母妃父王和沈國公府的面子,來了不少人。明日這大周都城,便會有大半的人家,談論的都是她;可謂聲名鵲起。
自然有一些不同的聲音,見不得別人好。比如這孩子自小失蹤,混跡鄉野,誰知道是什麼樣子?又或者說她言行必然粗鄙,德容工行未必與沈世子相配。
人的劣根裡,總有羨慕嫉妒,所以這些聲音,總是不會杜絕的。可蘇朝朝卻似乎從未放在心上過。她一日一日,在這浮蕩水面亭亭立著,臨江仙子一般站穩了腳步。
看起來,蘇朝朝是那樣煙火氣,實則才是最出世的入世人。
宛寧邑時而會想,若是她處於這樣的境地,是絕沒有這般寧和無畏的心性。
竹葉沙沙作響,已經接下一層微白。宛寧邑突然頓住腳步,沉凝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困頓。
少女一身月白披風,看式樣有些眼熟,似乎是蘇朝朝穿過的;她挽著一個鬆鬆的綰花髻,只戴了一支白玉蘭花素簪。整個人都像一朵雪中白蘭,幽寒沁馥,風儀玉立。
沈譽面對她站著,神色被隱在竹林白雪當中,看不真切。
少女微微福身,見禮;眉目低垂,與她尋常一樣,神色婉轉不盡。沈譽虛扶,慢慢收回手。二人沒有說一句話,一前一後走在竹林小徑上,前後還隔著四五個人的差距。
宛寧邑卻覺得,喉間像有一口冰雪吞入。
這兩個人,沒有任何一點兒不對勁,可她卻莫名興奮起來。等著沈譽和宋靈雨的身影都看不見了,她才按壓下來,若無其事的回到了蘇朝朝身邊。
小姑娘端正坐著,手中捏著一把玉骨,原是沈世子拿了一整塊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的一套玉骨。以當代十二位名畫師最出名的真跡入畫,還請來這十二位畫師,親自在玉骨上題字。
這般風雅卓絕,不過博小女兒一笑爾。
“翰林院裡事情多,情淮大人發了話,打算在年前把第一卷整理完,哥哥整天忙的不見人,還抽空去做了這麼多事。這樣精巧的心事,我都想不出來。沈姐姐,你說是吧?”
宛寧邑笑著附和沈惲沫的話,幾個女孩兒淺笑盈盈。
她神情寧和,內心卻像燒著一鍋滾開的熱湯,夾雜著沉浮躍動的冰片;沉浮間,湯化開了冰,冰又讓水瞬間沉浸,接著是一波更灼燙的熱浪侵襲而來。
蘇朝朝啊,如今看起來,真是得天獨厚呢。
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大廈傾塌之時,又該如何自處?
蘇朝朝現在最怕的,大概就是被沈譽所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