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彥品著今年春天的新茶,微微眯起了眼。他一身半舊布衣,為人素來溫潤,不惹人多眼。這樣眯起眼睛,才讓人注意到與之呼應的薄唇。
“因為我去的時候,她正在吃。”
李螢咂了咂嘴,茫然抬頭,黑圓的眼睛望著他:“啥?”
“你說蝦,她便把吃剩下的半碗餛飩給你了。不過她是盛在小碗裡吃的,也不算吃了她的口水。”舒文彥幸災樂禍。
李螢持續茫然:“啊?你沒給她看寧王府的令牌嗎?”
舒文彥微微頷首:“店都砸了,她也不敢報官。您說我給沒給?”
“還有那燴菜,她說,是專門給乞丐吃的。小王爺,我看,這丫頭半點也沒把你放在眼裡啊。這倒是奇了,刑部尚書舒大人也是她的常客,她對人家可是客客氣氣的。每次還都送一點自己做的小點心。怎麼寧王府還不如刑部尚書?小王爺,看來您這個冷板凳坐的,連茶樓酒肆裡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都知道了。”
李螢猛地起身,騎著裂雲驄風馳電掣,捲到了無味齋。
那兩扇大門還像鹹魚一樣躺在地上,李螢親眼見到往日熟悉的場景變的亂糟糟的,難免也有一絲絲心虛愧疚。但也只是一瞬,他跨進店內,將馬鞭拍在了蘇朝朝面前。
“蘇朝朝!你可還記得我!”
蘇朝朝正慢悠悠的攪著一碗餛飩,抬頭看了看,答非所問舀起一勺餛飩:“剛買的,我還一口都沒吃,才放了點兒我自己做的麻辣子,還有老陳醋,你聞聞……”
李螢深吸一口氣,抹了抹口水,倔強的一扭頭:“我不聞!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是我了!”
“你不吃啊?那我吃了……”蘇朝朝原本也還能再吃點,剛要往嘴裡送,勺子就被人搶走了,連面前的大海碗也墩了過去,呼嚕呼嚕嘶哈嘶哈,一碗酸辣鮮蝦湯餛飩沒一會兒就下肚了。
舒文彥趕到的時候,就見自家卯足了勁兒過來惹是生非的小王爺抱著一碗餛飩吃的正香。飯館裡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的坐在一邊嗑瓜子,二人對視一眼,各自露出了一點意味深長的笑意。
“啪!”湯足飯飽,李螢拍下勺子,怒聲問,“你還沒回我呢!你說啊,是不是早就猜到我是誰了!”
蘇朝朝搖搖頭:“當然不是。我還奇怪,你昨晚怎麼沒來吃飯呢,還擔心你餓肚子,特意給你留了一塊梅菜幹扣肉烤餅。”
李螢耳朵都豎起來了:“什麼?梅菜幹扣肉烤餅?”
蘇朝朝慢吞吞的起身,用火剪在灶肚裡一挑,便撬下來一塊焦香的薄餅。
“正好熟了,薄脆爽口,梅菜是隔壁的舒大廚給我的,去年冬天醃的。這會兒醃足了味,正好吃。”
李螢死死的盯著桌上這塊香噴噴的薄餅,揉了揉肚子,咬牙掰下來一小塊,才忍痛道:“阿舒,你還沒吃飯吧……給,給你吃吧……我實在吃不下了……”
舒文彥奔忙了大半天,拿起餅,感受到李螢那殺人一樣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放進嘴裡咬了一口,發出咔擦一聲脆響。
“小王爺,您真的不能再吃了。您不會忘了,上次您吃多了肘子,半夜驚動了禦醫,被賀大將軍關在將軍府裡,吃了三天的小米粥嗎?”
李螢殺氣騰騰的轉向蘇朝朝:“臭丫頭!明明是剛做好的,還說是昨晚給我留的!你說,為什麼騙我到臭水溝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