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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長歌打量方成圓幾眼，只見方成圓如今衣飾還是從前在隱陽城中的粗布料，一把鬍子精心抹了油，如若那柳枝一般飄逸清遠，隨風輕擺。
她不由輕嗤一聲，方成圓到了隱陽城中，倒是學會像眾官員一般保養胡須了，看起來確實比之從前更加顯得溫文爾雅，便溫和道：“一切都好，方仙師在這宅子中傷養的可還好？”
方成圓討好一笑，道：“草民的胳膊已經恢複差不多，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需要調養一段時間，郡主今日大駕光臨，草民心中甚是感動。”
華長歌知他素來是個溜須拍馬之輩，只是輕聲笑道：“罷了罷了，如今眾人都以為你是個得道的仙師，你這模樣若是落入了他人眼中，恐怕你這聲望就沒了。”
方成圓眼珠滴溜一轉，面上諂媚的笑意依舊不變，親熱道：“草民能有今日多虧了郡主慈悲，不僅將草民帶到了隱陽城，還給草民添置了這宅子養傷，又教草民懂得什麼何為奇貨可居，拒絕見那些大人，果真讓他們對草民生了好奇之意。郡主待草民這般好，草民……草民見了郡主實在是情難自禁啊！”
說著，伸了衣袖去擦眼角根本沒有的眼淚，一雙眼睛只透過衣袖偷偷打量著華長歌，道：“草民就算是當牛做馬也難報您的恩情啊！”
華長歌不由地笑出聲，這方成圓如今用這話來討好她，若不是她深知方成圓這等人的心思，恐怕就真的信了方成圓這鬼話。
方成圓在其他官員那裡總是裝作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但被她打斷了胳膊，就心生了畏懼，見面也總是這般卑躬屈膝的態度，但他卻不知物極必反這個道理。
她的雙眸中倒映出方成圓的臉，陰霾遮住了眼底的冷漠，溫言道：“好，既然你說要當牛做馬，我這裡還真的有一件事情要你做。”
方成圓原本是客套話，沒料想她真的會這般說，他訕訕地放下衣袖，猶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郡主……小人如今傷勢還未曾好……”
華長歌冷聲一笑，心知方成圓如今仗著自己有了些聲望，便不將她放在眼中，拂袖道：“不過是想讓你從明日起便幫那些官員蔔算，怎麼，這也要猶豫麼？罷了，莫離，我瞧如今方仙師嘴上說對我忠誠，但是這心裡卻不知是如何想呢！”
她雖不讓方成圓無條件幫助自己，但這個方成圓如今被她接濟，卻對她的要求而猶豫拒絕。
這樣的人，她放在身邊也是無用的旗子罷了，真真是扶不起的阿鬥！
這句話猶如從海面卷來的巨浪，將方成圓淹沒在一片冰冷之中。
他一下子慌了神，不知自己的片刻猶豫竟讓華長歌這般生氣，慌忙解釋道：“郡主，莫離姑娘，草民方才不過迷了心竅，郡主讓草民往東，草民絕不敢往西！不就是蔔算麼？草民一定會做好的！”
華長歌面上餘怒未消，精心描繪的柳葉眉微微蹙起，神情間亦冰冷似是雪山之中的雪蓮，清冷桀驁：“方成圓，當初我將你帶回隱陽城，不過看重你機靈，這才買下這座宅子，悉心栽培你。如今你自恃眾人敬你是佔蔔大師，便不將我放在眼中，想要另攀了高枝去，可是你認為背信棄義之人在邑安能夠有好下場嗎？”
盛夏的微風拂過，亦是帶了溫熱的，似是一雙無形的大手輕柔撫過方成圓的臉，可是他卻忍不住冷汗涔涔落下，望著華長歌如利刃閃爍著盈盈冷光的雙眸，無形的壓力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知為何，面對這個年僅十三歲的女子，他卻總是畏懼，如今她一發怒，他更是幾乎不敢直視她，忙跪下開口道：“這些道理草民都知道，草民自在隱陽城一戰後，這條命便是郡主的了，只忠心效忠郡主一人，不敢再多想別的去。”
華長歌冷笑一聲，步履微動，在院中來回渡步，唇邊的弧度似是冰刀雕刻出一般散發著寒意：“嘴上說得天花亂墜，也比不過一個行為來得真實，你方才的拒絕已經證實你對我已無敬重之心。我知道，如今你以為在隱陽城有了名望，便不想受制於我。你以為離開了我可以得到更多榮華富貴，但你也要知道這裡是邑安，並非隱陽，在這個盡是皇親國戚高門遍地的地方，只有小聰明是不夠的，若是你行錯踏錯一步，亦只會萬劫不複。”
她頓了頓，道：“你莫忘了，眾人能夠知道你方成圓，全因我在陛下面前為你邀功，你的名字，亦是與我華長歌掛鈎的，眾人只會將你當作宣黨，你離開了我，沒有了庇護，又能在邑安威風多久？”
方成圓匍匐在地上，額頭冷汗如大雨滂沱潸然落下，他來了邑安，自以為能夠盡獲名望財富，但是卻未料到華長歌不許他給官員蔔算，便生了鳥禽擇良木而棲的心思。
正欲和華長歌說清楚之時，卻未料到華長歌會來找他，還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在隱陽城之時，官員們並未分黨派，來了邑安之後，才知這些官員也分黨派，除宣黨，前朝官員一派，保皇黨，王爺黨，就連各地升遷上來的官員也會以同鄉同門師生情誼等各種理由分出各支黨派來。
如今聽華長歌的話，他才猛地醒悟過來，當他被華長歌帶回邑安之後，眾人就已經當他是宣黨一派了。
他如此一想，不覺手心濕膩令人心生愁緒，終於清楚自己如此可以倚靠的唯有華長歌而已，他的榮華富貴皆掌在華長歌手中，若是華長歌不滿他，他今後的日子定會比現在難過許多。
如此一想，方成圓心下惘然，忙膝行爬至華長歌腳下，倉惶道：“草民不敢，草民方才是糊塗了，請郡主息怒。”
華長歌冷聲一笑，低頭看向方成圓，眼中閃過一絲不虞，轉瞬即逝：“我原本想要抬舉你，但你的心思不在我這處，我亦不會留一個有二心的人在身邊。罷了罷了，當日我打斷你一條手臂，但也令你得償如願，來到邑安，你走吧，如今各不相欠罷了。”
方成圓心下大駭，驚了一身的冷汗，忙求情道：“郡主聰慧，草民的心思都瞞不過郡主去，但是如今聽了郡主的話，草民醍醐灌頂，從此必定唯郡主為首是瞻，請郡主再給草民一個機會吧！”
華長歌裙擺上繡的栩栩如生的喜鵲舒展雙翅，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拍動羽翼，似乎下一秒就要翩然飛起，她揚起手正了正頭上的白玉鑲藍寶石花笄，淡漠的眼珠望著遠處的天際，也不回答他，只是冷道：“莫離，將東西給他。”
莫離恭順垂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扔至方成圓的面前，方成圓哆嗦著手拿過那包裹，似乎這包裹是洪水猛獸般，顫慄著手解開了那絲綢布料，只見裡面只放著一本無字冊子。
他心中不解，翻開了冊子的書頁，卻見裡頁用磅礴大氣的字型寫著官員的年齡，家人，以及平日愛好與把柄，更是有平日升遷以及未來可能會升遷的職位。
他一愣，抬頭望向了華長歌，口中戰戰兢兢道：“郡主，這是？”
華長歌早就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她微微揚唇，道：“這本是我準備給你佔蔔用的。你以為我不讓你給官員佔蔔是為了什麼？知己知彼，方能成事，我這些時日去調查過那些官員，便是為了幫你。”
方成圓得她此句話，身子猛地放鬆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