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擺手道:“內閣不比朝廷上,當言者無罪。諸卿無論何事,但凡認為有利於國者,但言無妨。至於你所說之事,孤可以明白的告訴,此為虛言也。若果真為父皇所為,先帝絕不會在大行之前,親口留下遺詔,傳位於父皇。自古天家為皇權而鬥爭者,不算奇事。但若被人毒斃的三位堂兄為父皇所為,先帝難道會不知?此為敗壞我天家天倫之妖言也。
最重要的是,新法為先帝平生最重視之事,青史之上,必能名垂千古。若果真天家內鬥殘酷至斯,孤又怎會繼承先帝之志,繼續大力推行新法?孤難道不知,新法愈盛,先帝之聖明愈被後人所敬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新法大行,先帝則永生於民心。”
賈琮前面一番話,未必能說服眾人。但後面一番言論,卻真正讓眾人信服了。
歷來新皇登基,哪怕是子承父業者,通常也會透過一系列的新政,消除淡化先皇之政,以通徹皇權,唯我獨尊。
然而賈琮非但沒有更改新法,還將先帝之法愈發大力推廣下去。
這又怎會是仇人所為?
魏毅再度請罪,賈琮擺手免罪,道:“魏卿能於孤前直敘此事,孤唯有欣慰之意,怎會見責?這二年大乾多災多難,國事繁重而艱難。若此等情形,孤與內閣不能做到相互信任,同舟共濟,則社稷危矣。”
此言一出,內閣諸臣人人大為感動。
得逢明主之心,讓每個臣子都以為是平生之幸。
幾番表白後,再度說起正事時,諸臣就愈發不再束手束腳,放得開了。
執掌戶部諸事的內閣舍人董新沉聲道:“臣亦有一猜想,晶瑩雪配方拍賣之後,臣召見過晉商諸人,與他們說起了朝廷要監管銀號之事。臣看得出來,諸晉商對此事極為反對,反應較為激烈。縱然臣以殿下之言告誡之,然諸晉商仍不以為然。”
眾人聞言,無不面色大變,林清河沉聲道:“董大人,你就憑此,以為此事為晉商所為?區區商賈,他們有此膽魄?”
董新並不畏懼林清河,看了他一眼,繼續對賈琮道:“臣自然不會無故牽扯,當日臣以不容拒絕之令,命晉商諸銀號準備接受朝廷監管後,就一直等著被百官彈劾。晉商這些年來,一直資助北地士子進學之事,人所周知。按照慣例,第二日,臣就該被百官彈劾,與民爭利。然而臣等了數日,依舊沒有絲毫動靜。此事,絕不合常例。當然,臣並非斷定此事便為晉商所為。卻未嘗不是一條線索。”
賈琮點點頭,道:“孤聽聞,先帝三位皇子暴斃背後,隱隱有江南一些家族的影子。俗話說,斷人錢財之仇,更甚殺人父母。董卿所言在理……王春。”
東宮總管太監忙應道:“奴婢在。”
賈琮道:“傳孤旨意,著錦衣衛即刻包抄晉商會館。”
又問董新:“當日何人反應最為激烈?”
董新道:“回殿下,是平遙曹家的家主曹準,曹家日新中為晉商三大票號之一。”
賈琮“嗯”了聲,繼續對王春道:“緝拿曹家家主曹準,查封京中日新中銀號。另外,京中戒嚴,以防屑小生事。”
王春忙去傳旨,賈琮又對趙青山道:“明日孤與百官送先帝靈柩入皇陵,由太傅坐鎮朝廷,命刑部、大理寺、蘭臺寺一道,嚴查此案。這一次,務必將背後黑手,給孤查出來,明正典刑!”
……
“砰!”
延平門內永和坊,藥王觀。
早已閉門的道觀,在靜謐的夜色中,卻被一記重錘,給錘開了門閂,衝進了無數頭戴三山無翼紗帽、身著玄色黑鴣錦衣的錦衣校尉。
四五個剛做完晚課的道婆和一些灑掃粗役們,被破門而入的一眾凶神惡煞給驚呆了。
為首一錦衣衛眼神如電,橫掃一圈後,厲聲問道:“馬道婆安在?”
眾道姑面面相覷,一老道婆顫顫巍巍道:“回……回官爺,主持今日……今日未曾歸來。”
那錦衣衛厲聲喝問道:“賊婆往哪裡去了?”
老道婆愈怕,哆嗦答道:“今兒北靜郡王府有貴人病了,請了主持前往去誦藥王經,至今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