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則臣聞言,心如刀絞,又急又懼又怒,他知道此事理虧,然而卻不得不爭。
他自知早已是必死之局,除了妻女要安置妥當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一手建立起的新黨。
寧則臣知道,趙青山、林清河等人在他出事後,怕很難再做下去。
所以,他已經暗中選好了日後能承繼新黨的良才。
這二人正是極少沾染朝堂鬥爭的工部左侍郎林廣寧和河道總督柴梁。
二人無論是心性還是能力,都是寧則臣平生僅見的出眾。
既踏實沉穩,清正廉潔,又不缺雷厲風行之果決,能力極強。
最難得的是,二人八年治河,功勳卓著!
有此資歷,足以執掌新黨。
有他二人繼承新黨,新法必然不會隨著人死而政熄。
只要新法長存於世,他寧則臣便是以另一種生命,存活於世。
而若此二人出事,寧則臣當真想不出,如今新黨內,還有何人能挑起重擔!
“陛下,注重防範魯、豫、皖、蘇等地,不必過分思量隴右、甘蒙之地,原是臣吩咐他們去做的。有千般罪過,臣願一身當之。只求陛下……”
寧則臣心焦之餘,難免亂了分寸,竟想到要以身抵罪。
卻忘了,這有與君王討價還價,甚至脅迫君王之嫌。
果不其然,崇康帝沒等他說完,就用極陌生漠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後,轉身大步離去。
寧則臣這才醒悟過來,他剛才做了什麼蠢事,滿面痛苦之下,心中更苦。
陛下,相煎何太急啊……
此帝為明君聖君,然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性急,也太過……寡恩。
……
養心殿內。
崇康帝看著賈琮,面色較之前在文華殿時好看了許多。
當然,這好看也只是指面上陰雲淡了些,旁人看去,依舊面色陰沉,目光鋒利。
賈琮回覆完皇命,崇康帝哼了聲,沒有就收監趙青山之事多說什麼,他審視著賈琮,道:“知道忠於王事便是好的,你年紀還小,能有這份自知之明,也不枉朕信重於你,往後好生做事。”顯然,賈琮於內閣門前同翰林院諸人所說之言,崇康帝已悉數得知。
不過他褒讚兩句後,話音忽地一轉,問道:“當日你上奏,在龍首原遇伏時,曾有義士事先警醒,才讓你一行人沒進入絕地。你可知,是何人示警與汝?”
賈琮聞言搖搖頭,道:“臣事後也探查了幾回,始終沒有線索。臣原以為……是陛下派在臣身邊保護之人。”
崇康帝聞言,抽了抽嘴角,目光隱隱有些古怪,頓了頓後,方道:“你下去吧。”
賈琮躬身一應,道:“臣遵旨。”
看著賈琮邁著方步離去,崇康帝也是無語,能將帝王爪牙之官做出幾分清流之氣來,古往今來怕也只此一人了,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