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輕輕一嘆,道:“琮以為,自古為臣之道,無過於文死諫,武死戰。若琮未棄筆從戎,得幸位列翰林院中,必如爾等所言,若以為有於國不利之事,合該行死諫之法。琮曾於清風明月中,作詩明志。所謂*******,豈因福禍避趨之?
可惜琮不得已奉家中老太太之命,捨棄清貴文事,子承父業,襲了家中爵位,吾心甚痛。
琮嘗隨先生就學,先生教吾:在其位,謀其政。若天下人皆能各安本職,則天下必安。
故而,如今琮為武將,唯有以皇命為重,豈敢僭越本分,行閣輔翰林之事?
這等事關國朝社稷,輔勸君王的大事,唯有依賴諸位高賢了!”
“……”
一干翰林院老中青三代“高材生”,悉數眨著眼看滿面誠懇之色的賈琮。
很尷尬的沉默了……
能讀書讀到翰林院的,真沒什麼傻子。
哪怕當初進學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在翰林院中待上一年半載後,世道如何,該知道的也都該知道了。
文死諫?
呵呵,呵呵呵……
“好一個*******,豈因福禍避趨之!”
正當在眾人都尷尬的不再言語時,一直沉默的內閣中終於傳出動靜,伴著一道含怒的聲音昂然而出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不是當朝次輔,新黨中當之無愧的二號人物,寧則臣的左膀右臂趙青山,又是何人?
趙青山身量高大魁梧,方正臉上滿是正氣,他居高看著賈琮,沉聲道:“都道賈清臣為天下第一才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三言二語,就將一眾科甲出身的狀元、榜眼、探花,說的啞口無言,不愧為松禪公之子弟!只是,老夫以為,這二句詩你雖作的好,卻不配吟。你以為何?”
賈琮想了想後,在眾人矚目下,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趙大人,賈琮如今的確做不到這二句,但並非無膽,也不是沒有忠心。是賈琮認為,以自己目前的學識和認知,還無法判斷如何做才是真的有利於國家。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賈琮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從家訓,恪守忠於君王之本分。
當今天子愛民之心,古之少有。若此非明君,青史之上,又有何人配稱明君?而既然是明君,所傳旨意必為聖明之法。
琮實在找不到理由,不去忠於王事。賈琮知道,天下多有人以為琮為佞幸之臣,一味媚悅逢迎君王,但賈琮相信吾之判斷,經得起青史春秋之考驗,亦不會辜負吾師松禪公之教誨。
趙大人,請!”
趙青山聞言,這才想起賈琮如今的年紀……他抽了抽嘴角,再無話可說,一甩袍袖,大步往外行去。
賈琮身後四名錦衣緹騎,連忙跟在身後,押送出宮,打入天牢!
……
“還敢狡辯!!”
文華殿內,崇康帝龍顏大怒,雙目圓睜,一手拿著一份奏摺,一手指著跪在地上為趙青山求情的寧則臣,厲聲道:“這份摺子你難道沒看嗎?十數萬百姓啊!河套之地百萬民眾流離失所!朕每年連修行宮的銀子都省下,唯獨不敢缺少河工銀子,朕唯恐這等噩事發生,卻萬萬沒想到,到底還是出了差錯。朕瞎了眼,朕信錯了人吶!!”
狠狠將那份報災摺子摔到寧則臣的臉上,崇康帝氣的險些站不穩。
唬的一旁戴權慌忙攙扶住他,哭腔求道:“萬歲爺,保重龍體啊!”
寧則臣面色木然的跪在那,道:“陛下,臣非狡辯。臣知陛下看重河工,因而特意將此事交由最趙青山負責。工部左侍郎林廣寧、河道總督柴梁,皆為一等一的幹才。此三人一同治河,八年來,任長江、黃河浪濤翻滾,也不曾發生過大水患。尤其是黃河,八年前,幾乎年年發水,年年鬧災。柴梁赴任後,整整三年未曾下過河堤一步,歷經八年,才使得黃河水清……”
“夠了!!”
崇康帝眼睛都發紅了,厲聲道:“朕不想聽這些,朕只知道,河套之地,一次淹死十數萬百姓。春寒之地,百餘萬百姓流離失所,這一路,哪怕朝廷立刻運糧米賑濟,也少不得痛餓病歿三成,甚至五成!!寧則臣,那是數十萬百姓吶!!河道沿岸設有何兵,聖祖、貞元二朝黃河才不過三千河兵,朕在最艱難的時候,都咬牙堅持著將何兵擴充套件過萬。他們就算防不住,難道連警示都做不到嗎?若能提前三五日預警,何以至此?你還敢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