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黯淡的月色,一塵連夜趕路。
耳邊只有寒風呼呼,猶似孤魂野鬼幽怨的嗚咽之聲。
他的眼中不知是風沙,還是淚水,或是廝殺時的血汗。有些粘黏,使得他的視線迷迷糊糊。
坐騎走得愈來愈慢了,它的口中在呼呼地喘著粗氣。長途跋涉沒有吃草飲水。這馬實在走不動了。
一塵只得下了馬,萬般惆悵地抬起惺眼向前望去。但見那深暗的漠野之上,泛起一線浮光。
那不是星月之光,卻似是人間燈火。一塵心中燃起希望,向著那光前行。
直到走近了些才發現,那是一片軍營。一塵猜想八成是金人的軍營。此處離玉門和陽關不遠,難道他們是想偷襲這兩處要塞?
雖然是黑夜,但四周開闊。為了不被金兵發現,一塵便棄馬潛行。
他匍匐著入得營地,徑往中間主帳而去。但見燈火照著幾個黑影印在帳幕之上,便聽得帳中有人說話。
“公主,我們刺探到陽關守將鄭龍已率精兵去往狼牙谷。現在陽關城中空虛,我們正好可以趁虛而入。反正墨離已是甕中之鼈,那邊也不著急。等拿下陽關,還可以再圖玉門關。”一塵聽得乃是呂瑁的聲音。
“很好,雖然取消了冒險突襲都城的計劃。但若能奪取陽關和玉門關也不錯。足可拿來在我表兄面前炫耀了。免得他因為困住了墨離而自鳴得意。”
聽這女子的聲音分明就是金翎公主。看來今夜他們要攻取陽關了。必須想辦法阻止。
原來金翎自詡用兵不輸男將,聽說表兄完顏尼堪立了大功,心中不服暗自較勁,遂大膽擬策欲借天鷹幫之掩護,扮成漢人突襲都城,活捉漢人皇帝,以建奇功。不想卻被一塵識破。
且說一塵正努力思索解救陽關之策,卻見一個秣馬的金兵從不遠處經過。便心生一計。
趁著軍帳中的微弱亮光,一塵摸索到敵營馬圈之中。但見這馬圈之中,圈著不少戰馬。好家夥,粗略估摸不下百匹。
一塵毫不費勁將看守解決掉,又掏出火折將那圈中草垛點燃,接著斬斷馬圈柵欄,摸了把長槍,跨上匹黑馬。他驅趕著馬群橫沖直撞。
金人紛紛大聲喊著:“不好啦,不好啦!陽關的兵馬來劫營啦!”
敵營好一陣慌亂。
一塵左手拿著火把逢著營帳便點火;右手握著長槍見了金兵便亂戳。
夜太黑看不大清楚,金兵也不知陽關出了多少兵馬。只聽見四處火起,戰馬嘶鳴。早已嚇得亂了陣腳。
一塵也不待他們明白過來。立於馬上舉槍振臂高呼:“爺爺乃陽關守將鄭玉虎是也,今夜一時興起到此跑馬。若有不服者只管來陽關找我。”
言罷一塵催馬狂奔,片刻消失於黑夜之中。
金翎公主本想偷襲陽關,不料卻反被劫營。且是陽關守將鄭玉虎前來劫的營,料想陽關守將早已探得她的行蹤,方才假作率兵離去,實則關中早已設伏。
既不能偷襲,以當前兵力強攻陽關猶難得成。何況還怕中埋伏。
金翎公主遂放下了突襲陽關的想法。天一亮便率兵按原計劃,與圍困墨離的表兄完顏尼堪會合。
雖已是天明時候,但天地仍是一片渾濁。時近冬日西北幹冷,寒風捲起塵沙漫天飛揚。
天已不再是天,或者說是沙塵的天。
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只有這隊金兵艱難而緩慢地前行。
隊伍的後頭,一個“金兵”慢慢揭開蓋在盔帽上,用來遮擋沙塵的黑布。
他先向兩邊看看,見無人注意,便回首用一種無法言喻的愧悔的眼神望向陽關,而此時的陽關早已無形於一片莽莽黃沙之外。正是:
西去陽關尋故友,
黃沙漫漫漫征途。
荒天難蔔吉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