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為須彌守護者,你敢傷須彌一地一人,我與你誓不兩立!”
“要帶走你的不是吾,是你自己,遊世人,你在抗拒你自己,須彌會因你,重歸混沌之初。”
魚非池低下目光,死死地看著城門的方向,她知道,她的石鳳岐正飛奔而來,她要的真的不多啊,就看一眼,不可以嗎?
為了這須彌,連這樣微小的願望也要被抹殺嗎?
就當是憐憫她此生不易,嘗盡萬苦,不可以嗎?
“魚姑娘……”這一次顫抖不休的人終於不再是魚非池,而是綠腰和朝妍。
她們看到,魚非池的手正漸漸變得透明,不管怎麼抓,怎麼握,都沒辦法阻止。
“師妹啊,師妹你不要走。”朝妍抱住她,像是想用這樣的方法留住她,哭得快要斷氣。
當光都可以開始穿透魚非池的身體時,她的眼前越來越昏花,她與那強大到無可比擬的力量對抗得太久,而魚非池這個存在又實在太微小,是時候被抹除幹淨了。
她漸漸連城門都看不清,只覺眼前有花樹在綻放,有水光在搖曳,她快要分不清現實和歲月界。
“噠噠”的,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他似越千山萬水而來,似穿過了時空與命運而來。
魚非池從城樓上,縱身而下!
她伸長著手臂,帶著這具已經快要消失的身體,努力地靠近石鳳岐,再看一次他的眼,他的眉,去摸一摸他的臉龐。
石鳳岐一拍馬背,縱身而起!
他從未覺得他的輕功這樣不頂用過,想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可以接住她,抱住她,告訴她,他愛她,不管她最後會變成什麼,會化作什麼,他都始終如一地愛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十來步遠,又好像有千山萬水那樣遠,每一點地靠近都要越過不被允許地禁忌,穿過雷池。
漸漸她能看清他的臉,能看到他眉眼中盛滿的悲傷和絕望,能看到十三年前他來找自己搭話,然後被自己嗆得滿鼻子是灰的鬧心模樣,能看到他被自己反複氣得要跳腳的模樣,能看到他深情凝視自己的模樣。
能穿過這十三年的生命看到始終不變,始終在她身邊的,石鳳岐。
而她也在快速地變得更加透明,透明到快與這天地萬物融為一體,這樣的透明看在石鳳岐眼裡是一場末世的浩劫,他甚至已經穿過了魚非池的臉看到了後方的城樓,她像是被畫在輕紗上的女子,輕紗輕薄透明,風一吹,就走。
“非池,不要走。”
他發顫的聲音帶著哀求,一如魚非池哀求讓她再等一等那樣的卑微低下,不顧尊嚴,不要驕傲。
魚非池很想說話,很想告訴他,對不起,石鳳岐對不起,我控制不了這一切,也改變不了這一切,對不起,我的離開是必然,從我們相遇開始,我便不該讓你愛上我,不該讓你這麼痛苦,不該使小性子浪費了我們那麼多年的時光,對不起,石鳳岐,太多對不起。
於是她用盡了力氣,想發出聲音,想告訴他自己有多麼不捨得他,就像是失去聲音多年的人努力尋找著發聲的正確方法,她幾乎擠碎了身體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石鳳岐,我愛你。”
十三年來她沒有說過愛他,她覺得,有些話沒必要說太多,說多了會廉價,現在才開始後悔,說得太少了,一生只說了這麼一次,非得要到這樣生離死別的時候才覺得那些矯情的東西是何等的珍貴。
話音剛落,石鳳岐終於碰到了魚非池伸過來的指尖。
卻也只是碰到了她的指尖。
就那麼一點點,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