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年是你殺的。”石鳳岐的聲音終於沉了些,丹鳳眼輕抬,掃過遲歸的面孔時也帶著寒意。
或許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卿年了,但是石鳳岐記得,他與卿白衣親如兄弟,卿年猶如他親生的妹子般,那樣如花年紀的可人兒,那樣嬌俏又懂事的後蜀長公主,死得那樣草率倉促,那根本不是什麼意外,那是一場被安排好的伏殺。
“她自己找死罷了,我又沒想殺她。”遲歸懶笑一聲,“我要殺的人是……”
“音彌生。”石鳳岐打斷他的話,“你想殺的人是音彌生。”
“對,那你可知我為何要殺他?”
“因為你不想非池身邊再出現第二個我,也討厭一切對她抱有愛慕之心的人,所以你要把危機扼殺在搖藍中,所以你要殺了音彌生。”
“不錯,我討厭他,非常討厭,就像討厭你一樣。”遲歸笑起來,他的笑容始終人畜無害的無邪模樣。
“當時很湊巧,後蜀國有一個愛你成痴的人,我想,我應該救她,讓你跟她在一起,石鳳岐,在那時候,我並沒有想過要對你如何,我只是希望你離開小師姐。我給許清淺服了止息露,又用藥水毀了她的容貌和身體,還廢了她的嗓子免得她開口被人發現端倪,教她輕功,我想著,這樣一個人,日後總是會派上用處的,我太知道,用情至深的人,是多麼可怕。”
遲歸說著看了石鳳岐一眼:“我比你更早知道如何利用人性。”
“你如果真的知道如何利用人性,也不會要靠藥物控制許清淺,她也不會在死之前求著我們殺了你。”石鳳岐說道。
“她後來是變了,她把對你的愛都轉化成了對小師姐的恨,在南燕那次,她擅自行動刺殺小師姐,我險些殺了她。但是她的確愛你,石鳳岐,我敢保證,不會有人比她更愛你,真是個可憐的人啊,你說呢?”遲歸挖苦地笑著。
“不,有人比她更愛我,你非要逼我說出那人是誰嗎?”石鳳岐淡笑著看著他。
“你閉嘴!”遲歸突然掙紮起來,扯著鐵鏈向石鳳岐低吼,“你不許再說這種話,她總有一天會不再愛你的,你不適合她!你跟她從來都不是同一種人!”
石鳳岐看他稍有些憤怒的樣子,停了片刻,他並不想在此時把遲歸激怒,因為還有太多事要問他。
於是石鳳岐決定說一些旁支末節的話,讓他冷靜一些,“我後來查過,你們在鄴寧城附近開面館的那段日子,我少了一個細作,被人一掌穿心而死,細作之間互相暗害的事本來就很多,在當時看來,或許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但是如果那個屠夫也曾經對非池示好過,那他死在你手下的可能性極大。”
遲歸像是被勾起了回憶,目光變得有些茫然:“你知道他死在哪一天嗎?死在你從西魏回來,找到我們的那一天。那天晚上我坐在面館門外,手裡提著一筐紅雞蛋,是鄰居家辦喜事送的,說是讓我們沾沾喜氣。我那時候真的以為,我可以跟小師姐還有小師父一輩子就那樣過下去,你為什麼要找到我們呢?你去做你的帝王好了,為什麼要來打擾我們?”
“石鳳岐,你知道,當我發現小師姐意外小産的時候,我有多心疼嗎?她不敢讓我和小師父知道,自己一個人去配藥,熬藥,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去藥房裡買那種藥,你知道會遭多少白眼嗎?你知道那對她的身體傷害有多大嗎?我當時恨不得去殺了你!你後來因此得心疾,你活該,你死有餘辜!”
石鳳岐沉默了一下,他便知道,這場談話,他不會輕而易舉就能全身而退,他曾經犯下過的錯,今日都會被拿出來鞭刑,陳列舊傷給他看。
“你的確是這樣做的。”石鳳岐在良久的沉默之後說,“在西魏的時候,西魏王後薛微妙半夜突然來勾引我,定是受人指使,我一直以為是初止,其實不是,是你派了許清淺過去對吧?還有在雨林裡的那些戰術,我看著極是眼熟,當初在學院裡我們推衍過,也是你給西魏帝君紀格非出的主意,對吧?”
“沒錯,我把戰術寫在一封信裡,我告訴西魏王後,如果想救西魏,就在夜間去找你,那晚給你下的藥,也是我配的,可以讓你産生幻覺,你會把其他的女人當作是小師姐。事成之後我自會將作戰之法給她,然後我又讓紀格非趕過去,撞破你們之間的姦情,以魏帝紀格非對薛微妙的感情,一定會崩潰,他不會殺了你,他也殺不了你,但是他會生恨,恨你入骨,你想靠遊說拖延之法勸服西魏投誠便不可能,西魏會陷入戰爭,你便會被困在西魏很久很久。”
遲歸說著笑了一下:“我過目不忘啊石鳳岐,你們在學院裡沙盤演練時用過的所有戰術,我都記得。我根本不在乎什麼西魏,什麼大隋,有什麼好在乎的?我只想讓你遠離小師姐。”
石鳳岐看著他,目光刺人:“你瞭解我,如果我碰了其他女人,我必無顏面見非池,這樣,你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什麼叫帶走,她本也不屬於你。不過你說對了,我就是這樣想的,那時候總是有很多人很煩,老是說你在西魏的事,小師姐一天比一天動搖,我不會對小師姐怎麼樣的,我只要讓你永遠不會找過來就可以了。”
遲歸臉上露出了天真的笑意:“那樣,我們就可以一直生活在沒有你的地方。”然後他臉上天真的笑容黯淡下去,眼中充斥著悲傷和憂鬱:“可是你還是找回來了,你為什麼要回來呢?你不來找她的話,該多好。”
石鳳岐看著這樣憂鬱的遲歸,有些不解地問道:“遲歸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這些舉動,你讓西魏陷入了戰火,而本來,我是可以用最和平的方式來解決西魏之事的。那樣的話,也許,紀格非與薛微妙都不會死在沙場,也許他們就不會在臨死之前都抱著遺憾,紀格非到死都不信,薛微妙愛的人是他,就因為……就因為這樣的一個原因,你讓一個國家以最慘烈的方式亡國,你讓一對本是佳偶的夫妻死前反目,你想過這些嗎?”
遲歸聽著卻輕笑不止,笑得連肩頭都在聳動:“石鳳岐我說了我不在乎啊,西魏會不會亡國,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亡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都是隻是我順手利用的工具而已,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