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樓。
要去七樓。
她一路瘋跑而過,只聽得見“咚咚咚”的腳步聲,急切,短促。
五樓的時候,她停了一下,以前上課,總是在這裡的,七個人胡鬧成一團,鬼夫子提著戒尺就打,你護著我我護著你,個個都是一襲白衣,幹淨無暇,哀嚎一片,也笑聲清脆。
竇士君大師兄總是無奈,替他們圓謊,沒一次瞞過鬼夫子,連帶著大師兄也要跟著受累。
韜軻師兄持重沉穩,偶爾跟他們一起發次瘋,總是能被抓包,直罵石鳳岐是倒黴鬼,誰碰上誰倒黴。
蘇師姐總是捱打最少的那個,坐在一邊看著眾人受罰,笑而不語的樣子高深莫測,大家都說,蘇師姐之智最是可怕了。
初止那時也是很好的,雖然不大愛說話,但是至少相處融洽,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也樂意跟大家分享,挨罰少不得他一份。
石鳳岐是被打得最多的那個,除了他自己那份,他還得替自己捱揍,時常被打得上躥下跳,滿口求饒,頗是可憐。
自己,自己啊,是最不聽話的,上課打盹是常事,烤了鬼夫子的魚來吃,還會偷跑去喝艾司業的酒,時常耽誤第二天的早課。
遲歸那時候多可愛啊,成天跟在大家身後,滿肚子的為什麼,乖巧懂事,沒人不喜歡他,大概除了石鳳岐吧,石鳳岐總覺得遲歸目的不單純,覬覦著自己,令他好生不痛快。
……
後來,怎麼了?
後來到底怎麼了啊!
六樓她不敢看,那裡放著的是列位七子的靈位,她怕自己看了,背負不起那麼多條命,就走不到七樓了。
所以她只深深一拜,不管裡面的靈位有幾張,不管裡面死的人有多少,都請受她一拜,謝謝你們所有人曾經的努力,至少這世界有了改變,管他是變好還是變壞。
七樓,這臺階怎麼這麼難走?
怎麼好像每一步都要用盡她全部的勇氣,用盡她所有的力量,才能邁動一階。
她望著那扇門,她知道,推開,就可以看到長命燭。
若是記憶不出錯,長命燭無根而浮於半空,穿行而過而無痕跡,走之前,亮著七盞,每一盞一條命,死一個滅一盞。
她伸雙手,按在門扉上,這才發現,她枯瘦的雙手已經顫抖得不成樣,明明那門只要輕輕一推就開,她卻像是面對著千鈞重的石門,鐵門,推不動。
門後,就有真相。
門後,就可知石鳳岐是生是死。
燭亮,她會狂歡欣喜落淚。
燭滅,她會……她會如何?
她也不知道。
但是這是世上,唯一可以真正確定石鳳岐生死的地方。
就這樣近在眼前,她卻突然害怕,怕到控制不住自己雙手與身體,顫慄不休。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推開了七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