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叫他們前進沖鋒,他們便向死而進。
等黑衣人發現不對勁,想叫他們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享受這場死亡的盛宴吧,就像傳承百年的貴族們用餐,不發出半點聲響,優雅,矜持,高貴,微微抬起蘭花指,一舉一動都是雍容,伴一場悠揚悅耳的華美曲調。
享受吧,盛大的狂歡,死亡的快感,便讓黑暗降臨在每一個人頭上,便讓世間萬物都化雲煙。
殘忍活著的人,享受,享受就好。
魚非池抽著旱煙,吐著煙圈,煙霧繚繞遮著她的臉,朦朦朧朧中看不見,她背對著後面的琴絃死局,哼唱著不知名的曲調兒。
半倚著身軀,姿態慵懶,閑散,半閉著眼,甚至一隻手還在半空中柔若無骨的輕輕畫著圈,像是午後邂逅了一場好陽光,曬得身子正是暖洋洋,所以忍不住輕聲哼唱,歌詠這血腥的美好畫面。
就好像,背後那些無聲無息的血光紛飛,人頭掉落,都只是一場殘酷至巔峰的好畫作,畫中人不值得她看一眼,不值得她為之憐憫悲惜。
一百個騎兵倒下,就有另一百個人接上,魚非池準備了不少琴絃,保證能把這首輓歌唱絕。
她答應綠腰要報仇那一天,就一直在想,該怎麼報仇,該怎麼對付黑衣士兵,該怎麼做才能殺了他們,羽仙水那麼強大啊,要怎麼辦才好?還有那個黑衣人,要怎麼樣,才能讓他的羽仙水毫無用處。
她想啊想的,有一天她看著廚子切皮蛋的一個好方法,廚子嘴裡咬著線頭一端,線頭另一端握在手中,另一隻手拿著皮蛋,線一壓,皮蛋從中被劃破分成兩瓣。
就那一剎那,魚非池想到了:琴絃。
就有了今日殺招。
很不容易呢,要製成那樣細的線,還要保證強韌不易斷,可是很費工夫的,跟蘇門的人商量好幾回才定了下來,所以才準備了這麼久,這麼久之後才來跟黑衣人下戰書,每一個等待的日子都讓人迫不及待啊,多想看到黑衣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不過,她對這殺招不以為意,眼前是遮眼掩面的煙霧繚繞,她哼著小曲兒抽著旱煙,醉死夢死腐朽到不肯醒一般,背後鋪天蓋地而來的那些死亡與殺戮,都像是跟她沒關系,她眼神中甚至還帶著無辜與懵懂。
拿她與對著商葚和瞿如他們說話時的神態與此時的她相比,判若兩人。
她真的在精神分裂,快要發瘋的邊緣。
綠腰臉色煞白,她想一開始綠腰叫她離開的時候,的確是為了她好,眼前這場靜止無聲的殺戮,太過駭人,甚至希望聽到有人嚎叫,有人痛苦地求饒,也好過這樣詭異地寂靜。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魚非池,看到魚非池在煙霧中迷茫痴嗔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苦難與她相比,或許,真的太渺小了。
能把魚非池逼到發瘋的事情,不多,除非是,太多。
“師妹啊……”朝妍抱住魚非池,哭喊著想叫醒她,不要真的瘋掉,師妹啊,醒一醒。
“噓,不要出聲,你聽……”魚非池拍著朝妍的後背,比著手指在耳邊,似在傾聽著什麼樂曲。
“聽什麼?”朝妍抽泣著問道。
“聽琴絃在奏樂。”魚非池反手點了點下面的殺戮場,帶著古怪地笑容,“聽見了嗎?”
朝妍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捂緊了嘴唇不想哭出聲,一雙淚眼看著魚非池,最後再難忍受,扭頭跑開。
殺戮正在戰場上恐怖的蔓延,魚非池在以殺戮為背景,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歌謠的歌詞細細聽來,似乎是……
風曾動我心,雨曾滋我情,我曾揮揮兩袖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