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她聲音發緊,幾乎要辨認不出蘇於嫿的臉來,這個倒在血泊裡的人,怎會是蘇於嫿?
蘇於嫿抓緊魚非池的衣服,目光明亮得驚人,斷斷續續擠出一句話:“羽仙水!黑衣人有……羽仙水,師弟……韜軻佯……攻……救師弟!”
“別說話,師姐你別說話,師姐我給你叫大夫,你別說話。”魚非池想找到蘇於嫿身上的傷口,捂住她流血的地方,可是好像她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到處都在流血,想止也止不住。
魚非池一雙手,瞬時被染得通紅。
“須彌一統,小師妹……拜託你,須彌一統!”
“師姐?蘇師姐?師姐你醒醒!”魚非池搖著蘇於嫿的身體,接受不能,奇怪,可笑,蘇於嫿居然會死?
“蘇於嫿!”魚非池喊著她的名字,全然未覺眼淚的滑落,“來人啊,叫軍醫,叫軍醫過來!蘇於嫿你給我醒過來,你醒來!蘇於嫿!”
蘇於嫿全身浴血,身上的衣物都可以擰出血水來,臉上也覆著厚厚的血痂,抹也抹不盡。
她閉目時,並無遺憾,她將所有期待與盼望,放在魚非池身上。
她知道,魚非池可以的,她的小師妹,可以做到的,她雖未能親眼看到須彌一統,但是她知道,須彌終會一統的。
已經很快了不是嗎?
或許,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有親眼看見天下歸一的樣子。
說完這句話,蘇於嫿嚥下最後一口氣,倒在魚非池懷中。
她死撐著最後一口氣說完那四個字,那個從她入學院之前,就已經決意要完成的四個字,她有著無比的野心與鴻願,她是最純粹的利益至上者。
她的世界,只有須彌一統這一件事值得上心,其他的人或事,都不重要。
死亡不重要。
生,更不重要。
有一件事是魚非池不知道的,這件事極其可笑,所以,蘇於嫿就算活著,也絕不會把這件事說給魚非池聽。
這件事就是,她在臨死之前,除了想著須彌一統之外,竟然還無端想另一個人。
這個人,是蘇遊。
特別可笑,居然在臨死之際,會記起他的臉,記起他喚自己“表姐”,記起他是願為自己而死的人。
說不清是不是遺憾,蘇於嫿只是在彌留之際,突然就想起這個人的臉,笑得肆意浪蕩,帶著七分不羈三分灑脫,活脫脫的壞小子模樣。
她那時坐在月牙灣的湖水邊,四周都死屍殘肢,一陣一陣的風吹來,帶著血腥的味道,蘇於嫿用了一柱香的時間做決定。
並不是多麼難的決定,對外人來說難以抉擇的生死之分,於她而言卻再簡單不過。
她要的是什麼,她一直都很清楚,並且很堅定。
她不過是在權衡一件事,這件事就是,她是活著用處更大,還是死了用處更大。
是活著更有利於天下一統,還是赴死更利於天下歸一。
她不為任何人,不為任何國家,不為任何君主,甚至不為這天下百姓,她為的是成全她自己內心的信仰。
其實無為七子中,沒有哪一個比她更純粹,她沒有情愛羈絆,沒有牽掛不捨,她是唯一一個完整地,徹底地抱著自己夢想要實現的人,從始至終,她一直都是抱著這樣堅定的信念。
不高貴,不偉岸,如果殺盡天下人才能完成天下一統,她也會去殺,如果商夷有更多的勝算,她也會去輔佐商夷,如果黑衣人於她有利,她也會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