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池回頭看他,韜軻臉上的笑意很清和,不帶絲毫厲殺之氣,這不是大軍開戰之前該有的狀態。
石鳳岐點點頭:“自然。”
韜軻邀請石鳳岐與魚非池去他軍營中,帥帳中擺了酒桌,放了清酒,三人著了常服,褪了鐵甲,若外面是湖光山色,便是當年時光再演。
酒過三巡,席間無話,沉默至尷尬。
還是韜軻最先提起話頭,他說:“我知笑寒是師弟你的故交好友,南燕一戰,怕是讓你心涼了吧?”
石鳳岐扶盞而笑:“心涼倒沒有,只是的確詫異於師兄你的手段之狠。南燕大壩我一直都知道,但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師兄當時,怕是也無可奈何吧?”
“的確,若非萬不得已,我絕不會那麼做。不過如今說愧疚也顯得虛偽,很多事,在做的時候,根本是沒得選,與對錯無關。”
韜軻笑了聲,給石鳳岐滿了杯酒,“我將笑寒安葬了,林譽與玉娘也找到了,他們葬於一處,你日後若是想去祭拜,我可以告訴你地方。”
“應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石鳳岐說。
“對,山清水秀。”韜軻笑嘆一聲,“如今這年頭,死後還能得一方墓地,都是一種福氣。”
他話語中盡是滄桑,這十年來大家都過得不容易,萬千苦難足以把所有的鋒芒都打磨圓潤,所有的意氣風發都消耗殆盡。
韜軻不容易,這十年來,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不容易。
至少其他的人,都與所愛之人廝守過,哪怕是最後未曾落得好結果,但至少他們曾經不離不棄,始終在一起。
唯獨韜軻,愛人遠在天邊,能見時,不可見,可見時,不能見,總是在錯過,無數次的錯過,錯到後來,都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過。
如果當年,他沒有隨司業下山,沒有去明玉樓後面的老街,沒有與綠腰有過驚鴻一瞥,沒有遇上過那樣通透明白的綠腰,沒有答應她下山之後就去娶她,沒有讓商向暖把綠腰帶回王宮,沒有給過任何承諾……
如果沒有。
沒有如果。
當年一顧,思君至朝暮,青絲快要熬成白霜,情愛快要埋入黃土。
魚非池坐在一側,沒有喝酒,只是聽他們說話。
她倒也不是無話可說,她是有太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處開始說,說來說去最後都逃不過一場生離死別,不如不要說,說多了都是舊傷,都是虛偽。
“師兄為何會突然來此?”石鳳岐在這個問題不放手,他不相信韜軻是因商帝而來。
韜軻卻笑:“此乃軍機,我如何告訴你?”
“師兄,我知道有很多事我們之間不能說破,但是,師兄,如果需要有人幫你分擔一些事,而我又可以做到,你大可跟我講。”石鳳岐在隱晦地暗示韜軻,如果他是被黑衣人所脅迫,他可以說,自己會幫他。
但是韜軻卻搖頭,道:“並沒有什麼事是需要分擔的,如我所說,不過是軍機。”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今日找你們兩來,不是聊這些的,這些事聊來聊去聊不到最後,將來會如何,無人敢說定,只是想跟你們喝一場酒。”
“韜軻師兄,我陪你喝。”魚非池忍下心頭酸澀,吸了吸鼻子,端起酒杯敬著韜軻。
韜軻與她碰杯,笑道:“小師妹,你知不知道我當年很是羨慕你,敢跟鬼夫子對罵,敢將無為七子的名頭踩在腳底,敢大聲地說出這天下與你無關,那時的你,太瀟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