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瀾哥哥,音哥哥是不是當皇帝了?”阿青淚眼汪汪地看著挽瀾,小心地拽著他一點點衣袖,小聲地問。
如今南燕,她只有挽瀾這一個熟人了,除了挽瀾,她面對著的都是未知的兇險。
挽瀾看著她拽著自己衣袖的白嫩小手:“是的,王後娘娘。”
阿青一驚,連忙收了手,站得遠遠的,害怕地看著挽瀾,怎麼一夜之間,她又從太子妃變成了王後?
嶽翰急沖沖地跑過來,向阿青行禮之後,又對挽瀾說:“我已給太子……給新帝去了信,先帝陛下駕崩前也有一封信是寫給新帝的,我也一併送了過去。挽將軍,長寧城就靠您了。”
挽瀾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最後看了一眼燕帝,不露悲喜,只沉聲說:“長寧城中禁衛軍十二個時辰晝夜巡邏,不得歇息,城中凡有異動者,當場格殺。”
“是,將軍。”嶽翰心頭很難受,看著小小的挽瀾老成地下軍令,有著荒誕至極的感覺。
挽瀾自始至終沒有表達過自己的情緒,就像是他父親挽平生離世的時候一樣,他緊繃著小臉,目光堅定,過於早熟的他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
喜歡不知怎麼說,難過也不知怎麼說,他用最漠然最剛冷的樣子,面對風雨飄搖的南燕,稚嫩的肩膀上,扛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可以承擔的重任。
對於燕帝,挽瀾是尊敬的,或者不止尊敬,還有一絲親切,燕帝對他,對挽家實在是很好的,數十年如一的恩寵,也不是隨便哪個帝君可以做到的。
如今燕帝這一去,挽瀾要承受的不止是失去南燕最強大的支柱,還有類似親人離世的悲痛。
燕帝的死,造成了南燕最大的變數,誰也不知道,南燕會走向何處。
嶽翰用盡一切方法來隱瞞燕帝遇刺身亡的訊息,可是也只能瞞得住南燕的人,或者說,還能瞞得住後蜀與商夷,卻瞞不住魚非池他們。
去做這件事的人是蘇遊,是蘇門,是大隋的人。
外人不會理會蘇遊前去此事是誰的主意,外人只會覺得,這是大隋所為,是魚非池與石鳳岐所為,是他們刺殺了燕帝。
外人包括挽瀾,包括音彌生,包括除了魚非池與石鳳岐之外的所有人。
收到風聲那日,魚非池正坐在桌前處理著雜七雜八的公文,石鳳岐身體仍有些不適,靠在一邊的長椅上閉目養神。
玉娘陪著他說話,他們兩個之間聊天總是趣味橫生,玉娘心直口快,從不將石鳳岐當帝君看,總是一口一個臭小子的罵著。
大家對過往發生在鄴寧城的那一切悲歡離合都選擇了一笑而過,平日裡不會再提,偶爾提及也不再起太多波瀾,只當是曾經那一切都是一場場的歷練,淬煉出此時此刻的他們。
玉娘時常說,她見到魚非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是個能拿得住石鳳岐這臭小子的。
魚非池便笑,那是,就算他有本事翻天,也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石鳳岐便道,那可不,自己就算是頭頂了天,也願低頭讓她摸一摸。
幾人時常說著閑話輕笑,是紛雜時局裡唯一的消遣與放鬆。
直到笑寒面色微白地沖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哆嗦了一番,左左右右看了半天,不知該給誰比較好。
魚非池抬手:“這裡。”
笑寒看了一眼石鳳岐,嘆聲氣,將信遞給了魚非池。
魚非池只當是平日裡的正常的情報往來,沒有做好太多心理準備,見到“燕帝遇刺,蘇遊身亡”八個字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多看一遍,確認無誤。
她掀翻了桌上的筆墨紙硯,尤不解恨,甚至推倒了桌子椅子,砸爛了旁邊的書架與盆栽,像頭憤怒的小獸宣洩著滿腔陡然燃起的怒火,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都砸得稀爛。
“非池,非池你怎麼了?”石鳳岐連忙沖過去抱住她,從來沒見到過魚非池這樣失態的時刻,她以前就算發脾氣,也從來沒有這樣舉止激烈過。
魚非池痛苦到直不起腰,彎著身子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擊,猩紅著雙眼看著笑寒,咬牙切齒:“叫蘇於嫿來見我!”
“可是朝中……”笑寒有些擔心地說道,現在朝中大小事都是蘇於嫿在處理,若她離開,會不會有不便?
“朝中之事交給信任的大臣掌政,派清伯督政,叫蘇於嫿來滾來見我!立刻!現在!馬上!”魚非池幾近嘶吼。
笑寒看向石鳳岐,這樣大的事,他不敢輕易答應。
石鳳岐看完信,明白了魚非池的憤怒與悲狂,對笑寒點了點頭。
他抱著情緒激動無法平靜的魚非池,輕咬著牙關,許久也未說話。
蘇遊,唉,蘇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