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聽到了?”魚非池嘆聲氣。
“聽到了,可是遲歸不同於音世子,怕是沒那麼容易。”南九說道。
“就是因為他與音世子不一樣,我才擔心,南九啊,我不想害了他。”魚非池嘆氣道。
“小姐為什麼覺得你會害了他呢?”南九不解道。
魚非池偎在南九臂灣裡,南九替她擋去了側面吹過來的寒風,只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馬車繼續西行,但這一次沒有再繞路,遲歸不會再費盡心機地找一些魚非池不認識的地方去打轉,就只為了把她留在這一塊地方,拖延魚非池去找瞿如他們的時間。
他原本以為,他的小師姐正值傷心之際,不會發現這些端倪,結果沒想到,還是瞞不過她。
不必隱瞞,蘇於嫿他們一直找不到魚非池,就是因為遲歸找的路又偏又刁,沿路來連個村莊都很少見,而那些追殺不休的刺客也的確是遲歸引來的,為的是讓馬車行走的速度再慢一些。
遲歸用盡了所有的方法,想盡了所有的主意,要讓魚非池與大隋,與石鳳岐的關系再遠一些,他沒考慮過大隋會怎麼樣,以前的白衹舊地會怎麼樣,那都不是他關心的,他關心的只有魚非池。
如今再瞞不下去,遲歸也就作罷,往西而行,她這麼想見瞿如他們,那便陪她去,反正也攔不住。
冬天已到了最寒冷的時候,大雪連下數日不停,大隋的冬天永遠這樣令人討厭,雪下得又厚又密,時常連幾步之外的路都看不清。
此刻的魚非池,仍然不知石鳳岐已記起了一切,也不知石鳳岐已經離開了鄴寧城,她甚至不知道,石鳳岐遭受了怎樣的內心折磨,只為了來到她腳下向她請罪。
她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可笑的是,在石鳳岐像瘋了一般開始向她靠近的時候,魚非池的心卻正在漸漸死去,像是一朵花在枯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
是是非非,對對錯錯沒法理清,都只是不得已,都有各自的苦衷,真的要去怨怪石鳳岐曾經那樣傷害過她?
好像不應該,當時的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做了他正確的事,怕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容忍自己喜歡的女人親手逼死自己的老師的,哪怕是那老師自己心甘情願,他當日未殺了魚非池,已是極力剋制之後的結果了。
他們之間不存在誤會這種東西,兩人之間已經把自己的底牌都交了出來,該說的都說了,各自站著不同的立場而已,是這矛盾無法調和,才走到今日這局面。
這比有誤會更為殘忍,有誤會解開便是,他們都是大方坦承的人,而事實,卻總讓人難以面對。
魚非池蜷縮在馬車裡看著外面的雪花亂飛,在想著韜軻反攻大隋的話,石鳳岐是不是會親自率軍出征?瞿如他們又能不能順利地與笑寒會師?又要如何才能讓遲歸徹底死心?
她已遠離鄴寧城,可是她依然會想這些事,已經養成習慣了,在那段天昏地暗無日無月無未來的絕望黑暗日子裡,魚非池每天每天都在想著這樣的事,為大隋謀劃,為石鳳岐謀劃,等到現在,自己已是孑然一身的時候,仍未能把這習慣改過來。
“施主有心事?”同坐在馬車裡的青野與桑白平日裡像個隱形人,只有魚非池流露出不一樣的情緒時,他們才會開口說話。
魚非池關上馬車窗子,笑著搖頭:“不算什麼心事。”
“施主覺得,最終須彌會落入誰手?”一個和尚,問的都是些什麼問題?
魚非池聽著笑了笑,抱緊手裡的暖爐,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暖爐上的暗紋,聲音溫和:“青野你為什麼覺得,須彌一定會一統呢?難道你不應該是反對這一場又一場的戰事嗎?”
“只是一個展望罷了,如果真的能一統,於天下也是一件好事。無為學院每十三年一次的七子,動蕩天下,攪動風雲,有他們在一日,這片大陸永遠不會寧靜。除非由他們的人來結束這一切,才可還須彌永世寧靜。”青野笑看著魚非池這位無為七子,倒也未帶嘲諷之意,但是看來,他對無為學院並無好感。
正恰,魚非池對無為七子這名號也沒多少好感,她覺得鬼夫子就是有病,他若是真想讓須彌一統,他自己下山找個帝君輔助比什麼都強,早就結束這亂世了,何必非要這麼折磨天下人,一折磨便是百餘年之久。
魚非池頭倚在馬車壁上,半合著眼睛,說:“我也不知道須彌大陸最後會落在誰手裡,也許是我們,也許不是,也許要再過很多年這片天下才會一統,誰知道呢?”
“施主不想爭?”
“想啊。”
“為誰而爭?”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