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陵的事,是你動的手腳吧?”隋帝望著水面,隨口問道。
“陛下說對了。”魚非池道,“的確是我。”
“目的是什麼?”隋帝問道。
“目的……陛下不是知道嗎?何必還要再問?”魚非池輕笑,只是笑容微苦。
“我曾以為,你一輩子都做不出這樣的事。”隋帝嘆了聲氣,背也駝了些。
“我曾經也是這樣認為的,我曾經也覺得,我一輩子都不可能這麼骯髒卑鄙。”魚非池說。
“如果你提前知道了我會讓阿岐成親的事,你還會這麼做嗎?”
“會,這與他成不成親沒關系,這與大隋的未來有關。”
“魚非池,寡人一定會讓他成親的,你也早點死心吧,至少,你能活得輕鬆一些。”
隋帝的那根魚竿有魚咬鈎,牽動著浮筒一起一伏的,魚非池出神地看了會,慢慢把魚竿收起來,看著那條甩著尾巴在魚鈎上掙紮著的黑花錦鯉,伸手取魚取下來放回池中,看錦鯉又重新游回了深水處。
她可以救得了這條錦鯉,誰能救得了她呢?
隋帝走後,魚非池剛剛準備收好這些釣魚的事物,拿下去放好,就見到石鳳岐急色匆匆而來。
魚非池心底嘆聲氣,不去朝堂,也避不開這些人這些事。
“魚非池,是你做的,對不對?”石鳳岐也隋帝不一樣,他顯得有些激動的樣子,還帶著氣憤。
“太子殿下說哪件事?”魚非池一點點纏著透明的魚線,也不抬頭。
“有人挑動了南燕與後蜀之間的戰事,並且將蒼陵拉了水中,現在三方大戰,互不相讓,所有的人都不再把當時的約定當回事,一片混亂,這件事是你做的,對吧?”石鳳岐走過去,看著神色冷漠的魚非池。
“嗯,這件事的確是我,剛剛隋帝已經來問過了。”魚非池繼續纏著魚線,還是不抬頭看她。
“你是怎麼做到的?”石鳳岐覺得這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呢?魚非池怎麼可憑一人之力就挑動了三國大戰?
魚非池一點點纏著魚線,慢悠悠地說:“首先,蒼陵並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無能,是個可有可無之地,南燕國內一條蒼江,後蜀國內一條綏江,相交於偃都,可是這兩條大江都是自蒼陵起始,往東而去的,流經這兩個地方。”
“那又如何?”石鳳岐看著魚非池神色安然地纏著魚線,坐下來問她。
“我從南燕戰死計程車兵那裡拿多些東西,從後蜀戰死計程車兵身上少拿些東西,放進蒼江中,順著河道流向南燕,再從後蜀計程車兵身上拿多些東西,從南燕戰死計程車兵身上少拿東西,放進綏江裡,流到後蜀,當然了,路途遙遠,沿路還有很暗礁和激流,所以拿的數量很大,不過這很容易,兩軍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清理戰場的時候,順手撿一點就好。”魚非池慢聲道。
“你丟失的是什麼東西?”石鳳岐問道。
“貼身之物。兒子離家裡,老母親求的平安符,丈夫離家時,妻子親手繡的荷包,父親離家時,孩子送給他的圖書畫,什麼都有,數以萬計吧,全都倒進了江水中。”魚非池說著輕笑了一下,“接著你就該想到了,這些東西,會沿著河流送到兩國,沿路的人打撈而起,會知道他們的兒子,丈夫,父親已經戰死。”
“魚非池,你好惡毒!”石鳳岐的眼角在跳,這樣的方法,她如何想得出來!
“緊接著,兩國之內,民聲載怨,他們並不知道我們的目的,不懂我們人的安排,當他們同時撿到南燕與後蜀兩地的信物時,只會覺得,是南燕的人殺了後蜀的人,後蜀的人殺了南燕的人,蒼陵反而無事。”魚非池始終慢慢說著,並不高聲,說得很仔細,很詳盡。
“然後兩國之中,百姓憤怒,南燕恨後蜀,後蜀恨南燕,點燃他們的戰事,只差一把火。”石鳳岐說,“你是找誰做的這些事?烏那明珠嗎?”
“當然不是,是初止。初止急著要拿到一定的功勞重返商夷頂端權勢範圍,所以,他勢必會聽從我的建議,引起南燕與後蜀之間的矛盾,再接著,以初止的能力,利用這矛盾,讓南燕與後蜀成為仇敵,就很容易了。”魚非池說到這裡笑了一聲,“他會懷疑我幫他的原因,因為是我毀了他,我恨他。但是他知道,在仇恨和權勢之間,權勢遠遠要重要得我,像他那樣的人,當然能暫時放下仇恨,達成目的再說。”
“以你自己的人手,不可能做成此事,蘇於嫿幫你傳的信。”石鳳岐說道。
“對,蘇師姐當然會幫我,她比我更希望看到天下大亂,亂中取勝,才是大隋唯一的出路。”魚非池還在纏著線,那條魚線好像怎麼也纏不完。
“那蒼陵呢?你是怎麼說服蒼陵的?”石鳳岐繼續問。
“蒼陵更簡單,我只用跟烏那明珠說,你們想做奴隸嗎?你們剛剛擺脫商夷,難道又想臣服於後蜀嗎?你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我們的陰謀嗎?去戰鬥吧,去拼殺吧,為了你們的自由,為了你們的國家,為了你們以後的子孫可以有著正統的血脈,不必背負亡國奴的名聲,去戰鬥吧,去打仗吧,趁著如今南燕與後蜀正內亂,你們有機會可以得到自己的正義的,你們可以洗涮屈辱的,你們是自由的勇士,是天上的雄鷹,地上的野馬,為了你們自己,去戰鬥吧。”
魚非池用了一種,極為冷靜,極為平常,像是念書一般的語氣,緩聲說著,眼神看著不知名的遠處,空洞無物,唇邊卻帶著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