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好像近得只是一步之遙,可是他們之間也好像有千山萬水。
魚非池下意識地說:“不如再舞一曲吧。”
讓他們可以這樣毫無用處地再相望片刻,也是好的呀。
商帝說:“綠腰姑娘今日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魚非池再一次覺得,原來權力有時候,真的是種好東西。
下人抬起屏風,慢慢往下退去,綠腰站在屏風裡,被隔在裡面一同離開。
突然屏風上映上了她的手掌影子,石鳳岐步子一錯,替韜軻擋住商帝的視線,韜軻伸出手,悄無聲息地,驚濤駭浪的,與那小小的手掌輕輕暗合。
只一瞬間,屏風就離去,她也離去,他們隔著屏風相挨的時間,只一瞬間。
這一瞬間,電光石火,無聲無息,於韜軻而言,卻是一瞬永恆,驚天動地。
是上天額外賜給他的福氣,值得他用盡下輩子所有的好運氣去償還。
後來的宮宴再無半分活力,大家意興闌珊地喝了幾杯酒,商帝看上去也有些醉了,便結束了這死氣沉沉的宴席。
魚非池等人慢步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因為想著今日這一切的原因,大家都很沉默。
“小師妹。”突然她聽到韜軻叫她。
“韜軻師兄。”魚非池轉過身,看著他說,“你別謝我,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綠腰。”
韜軻聽著微微一笑,說道:“謝謝你。”
“都說了別謝我……”魚非池嘟噥著。
“小師妹,聽師兄的話,離開商夷吧,這裡不是你能留的地方。”韜軻說,眼中的關愛憐惜神色一如往年,大家好像,都很疼愛小師妹。
魚非池剎時紅了眼,翁聲翁氣道:“我又不是為你來的,你管我做什麼。”
韜軻看著她一臉又倔又犟的臭脾氣,只得對石鳳岐說:“帶她離開吧,石師弟,如果你真的想讓她開心的話。”
“韜軻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說?”石鳳岐疑惑地看著韜軻,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韜軻才要這麼堅持地讓他們離開。
“眼下的事,還不夠亂嗎?”韜軻苦笑一聲,“商夷跟後蜀這一戰本就難免,早打晚打併沒有區別,小師妹,你是阻止不了的,這是天下大勢,我們只能順勢而為。我不希望你看到最後最慘烈的畫面,我不是大師兄,我有能力讓你離開,讓你不用面對這一切,小師妹,在我們之中,一定會有人死,而且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是誰,或許是蘇於嫿,也或許是我,但是不管是我們中的誰,小師妹你都不必眼睜睜地看著,再感受一次無能為力的絕望。逃吧,小師妹,逃得越遠越好,離這些事越遠越好,恨我們越多越好,這樣,你就不會難過了。”
魚非池看著韜軻,紅了許久的眼眶終於滴下眼淚來,她扁扁嘴,說:“韜軻師兄,其實我知道,是我們一直阻止著你和綠腰見面,如果不是我們,你早就可以跟綠腰見上兩面了。”
“不怪你們,你們總不能把白衹和西魏拱手相讓,就為了我跟綠腰,這不現實。”韜軻擦擦魚非池臉上的淚痕,“不過小師妹你還能這樣想,師兄我真的很開心。”
韜軻跟竇士君最大的一樣,是他未曾忘卻無為七子的情份,最大的不一樣,是他能在這情份中分辨出他必須要得到的東西。
所以他在一邊努力地維持著與魚非池,石鳳岐的感情的同時,一邊也在為他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比如後蜀,他雖明知後蜀與石鳳岐的關系匪淺,但這不意味著他會為了石鳳岐而止步。
他的果斷,他的堅定,既源自於他與綠腰之間這悽慘的局面,更源自於他的本性,他本就是這樣的人,這也是鬼夫子挑中他的最重要的原因。
有了像魚非池這樣不願意看到任何七子出事的人,也有了像蘇於嫿那種完全可以忽視任何七子情份的人,還需要像韜軻這樣,能兩者兼具的人。
他的無為七子名號,名副其實。
容不下魚非池他們為兒女情長的事難過太久,魚非池與石鳳岐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快速投入到了商夷與後蜀的戰局分析中。
蘇於嫿在商夷這麼長一段時間,她得到的情報極為精準而且及時,魚非池看著那一座標記著烽火臺的城池,眉頭越皺坡緊:“韜軻師兄這是準備各個擊破,最後再連成一線,一舉拿下後蜀整個邊關防線。”
蘇於嫿點頭:“小師妹言之有理,我這些天已經讓人送了不少破敵之法去後蜀,應該還能拖延一段時間,讓後蜀不至於全面崩潰,商夷也還需耗費不少人力物力,商夷耗損越多,對大隋越加有力,等到把商夷拖得差不多的時候,大隋可以趁勢南下,一舉奪下商夷,後蜀兩國!”
魚非池聽著苦笑,真不是知是該謝蘇於嫿幫了卿白衣一把,還是怨蘇於嫿坑了韜軻一把,不過蘇於嫿倒真的是天生的戰略軍事高手,看事情挺到位的。
而沒過多久,魚非池終於明白了韜軻那天晚上說那些話的原因。
後蜀邊關防線全線崩潰,商夷大軍一湧而入,如同蝗蟲過境,開始了瘋狂地攻城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