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魚非池輕輕握緊了手,至少,在白衹的事上,不得再讓遲歸插手過多,等到此處事過,遲歸再想走去何方,她都不會有多話了。
兩人走到竇士君院子時,看到南九正守在外面,他跟魚非池說:“季將軍正陪著竇公子。”
季瑾時常來看望竇士君,她終於捨得抽出大把的時間來陪竇士君,可是竇士君卻不會知道了,他只是日複一日的昏迷,不能清醒,面容快速的消瘦下去,漸漸已只剩下一副單薄得只有骨架子的身軀。
從前那個高大又溫柔的大師兄,快要撐不住了。
魚非池站在門口,看季瑾一遍遍地撫過竇士君的臉,一遍遍地與他說著話,眼中流露的濃濃情意看得讓人淚下。可是竇士君只如枯木一般地躺在那處,給不出回應。
季瑾是一個很內斂沉穩的人,她是將軍,不可能如普通的女兒家那般活潑肆意,所以連她對竇士君的感情,也顯得如此的深沉寂靜。
兩人是深愛的,哪怕愛得這麼艱難與痛苦,哪怕在白衹命運之前,他們的愛顯得如此的微小與無關緊要。
可是他們都是深深地愛著彼此的。
大師兄何其有幸,得此良人,不離不棄。
大師兄何其不幸,得此良人,難守終老。
那麼是不是,相愛的人不該再彼此折磨,享受當下?
魚非池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站在石鳳岐的門口很久,想著要不要進去與他喝一杯,站在門口,都能聞到他房中傳出的酒水味道,濃得嗆鼻。
石鳳岐在金殿上幫魚非池說了句話解決麻煩的很話,魚非池也是想過要去道聲謝的,畢竟她是一個講道理,識大體,知好歹的優雅女子嘛。
但是鑒於魚非池每次準備跟石鳳岐說起此事好生道謝的時候,石鳳岐都擺出一張比臭豆腐還要臭的臉,魚非池便很是不樂意同他講話。
一張臉拉那麼長也不怕掉到地上去哦。
所以這一來二去的,魚非池跟石鳳岐便依然這麼大眼對小眼的瞪著,都快要瞪出鬥雞眼來。
難過的是石鳳岐,誰叫他用情比魚非池深?
他除了偶爾去一下音彌生那裡,已是連這院子都不愛出,每天信鴿來信鴿往地跟石磊通著信,跟大隋通著,跟師姐所有魚非池不知曉的人通著信,早先些時候商向暖來時不時來找他,見多了幾次石鳳岐這個臭臉之後,也不來了。
唯得沒心沒肺的魚非池,專注於她的事,那些繁瑣又累人,還不討人喜歡的事,一忙起來,直接把石鳳岐的臭臉都忘了……於是石鳳岐的臉越發臭。
這是死迴圈了,基本無解。
白帝被魚非池變相軟禁,每日除了在他自己的寢宮裡喝得酩酊大醉罵得蕩氣回腸之外,便是往竇士君的院子裡跑,眼兒巴巴地盼著竇士君好起來,然後阻止魚非池出賣他的白衹。
魚非池瞅見了兩次白帝在竇士君床上哭訴的樣子,心想著這對竇士君的病情實在不利,所以找到了季瑾,讓她把白帝架回去,又跟南九說以後不得讓白帝接近竇士君。
如此一來,白帝越發憎恨魚非池,憎恨她連讓自己見竇士君的的權力都要剝奪。
假假著說,魚非池這一番辛苦也是為了白衹,卻要被白衹國君這般憎恨,也實在是令人心痛,嘆息於魚非池的吃力不討好,不值得。
“魚姑娘你若是真有什麼安排,何不對國君說了便是,國君是個明理的人,定會理解姑娘的。”季瑾跟魚非池說道。
那五城借道之事不必她親自去監工,所以這些時間她倒還一直留在漁陽郡中,這會兒眼見魚非池跟白帝鬧成如此僵局,忍不住出聲勸說。
魚非池輕輕敲了兩下額頭,這些日子來她想事情想多了,一直頭痛得厲害,她閉著眼睛對季瑾道:“我自己問心無愧便可,並不需要任何旁人來理解我。”
“但許多事,若是不說,便會成為誘因。白帝不正是因為這些誘因,才險些要奪了魚姑娘你的國相之權嗎?”季瑾倒是比白帝想得開很多,並不覺得魚非池會做出什麼不利於白衹的事。
說實話,現在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讓白衹更不利了。在這一點上,心性堅強得多的季瑾,比白帝看得明白。
魚非池眼開眼睛看著地上,地上一把散著的落葉,泛著秋天的顏色,她輕聲對季瑾說:“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季將軍,很多事,不是不想說,是不可說,說破是禍,是災,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