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他們是這片大陸上,最無上,最可怕的存在?
也許真要到某一日,七國一統,這無為山再無存在的意義,到了那一天,或許他們就會煙消雲散吧。
從南燕走去到白衹,是一個漫長的路程,幸好石鳳岐熟路,所以一路坐小船轉馬車,兜兜又轉轉的,一路來倒也算是順利。
大概天下人的目光最近都緊緊地落在白衹上,沒什麼人再對石鳳岐他們這無為三子有什麼想法,分不出人手來盯著他們,所以路上的刺客與殺手顯得少了很多,不再時時鑽出個人來取他們性命。
也大概是因為石鳳岐想節約時間,不遺餘力地動用了他全部可以動用的人手,沿路打點,打出了一條安全的路線。
怎樣都好,魚非池這一路過得很是順風順水,半點波折也沒有,無趣是無趣了些,但是勝在安逸,她可騰出足夠多的時間來照顧南九。
南九的傷口已經快要痊癒,就是有腿上的骨沒有長好,所以他走路有點一瘸一拐的。
魚非池覺得這沒什麼,那般情況下,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實在不必再糾結這點小問題,可是南九是個對自己要求高,也有點要強的,怎麼也看自己那條腿不順眼。
這下可好,他在一天晚上把自己的腿幾拳打斷了,讓骨頭重新長好。
石鳳岐見了,都有些不忍直視,直嘆道:“南九啊南九,你可真下得去手。”
魚非池氣得三天沒跟他說話,看都懶得看他。
所以遲歸與石鳳岐只好肩負起照顧南九的責任,他們一邊給南九上藥,一邊問:“南九啊,你這是何苦來哉,你家小姐看到你這樣,都快氣死了。”
南九悶頭,不說話。
大家也習慣,反正南九經常不跟人說話。
南九自己心裡知道,他的腿如果不方便,武功就要大打折扣,以後保護魚非池就不再那麼有信心,他必須是最強的人,他必須能保護好小姐不受任何傷害,所以,他需要一條好腿,需要一個健全的身體。
他的一生,都在圍繞著魚非池打轉,他近乎沒有自我。
這樣盲目的忠誠,無人說得清是好是壞。
趕路趕了有兩個月,魚非池知道這一路走得有點快,好些時候夜間他們都是睡在馬車上的,馬車的車輪一路往北,前往白衹,路過後蜀,他們沒有去看望葉藏等人,路過商夷,他們沒有去看望韜軻與綠腰。
他們一路路過了很多的人,很多的風景,都未駐足。
魚非池並不責怪石鳳岐暗無聲息地加緊步伐,她清楚地知道,石鳳岐擔心的是白衹那邊的事變,挺好的,他本也就該擔心這些事情。
所以她也就選擇窩在馬車裡安心自在的睡大覺,沒有什麼事她也就懶得下馬車了。
一直這樣走到白衹之前,魚非池都是很隨性自在的樣子,跟石鳳岐開開玩笑說說話,閑淡快活,無半憂事掛在心頭的樣子。
可是到了白衹之後,魚非池跟他說:“就到這裡分開吧,你要去白衹的國都漁陽郡,我要去月郡,不是很順路了。”魚非池說得很是自然的樣子。
石鳳岐卻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去月郡?”
“石鳳岐,你我都不是笨人,很多東西不必說開,我們終是殊途,不要再強行挽留什麼了。”魚非池誠懇地說。
那時正是深秋,白衹有很多楓樹,紅色的楓葉落滿了地,又軟又厚一層,紅得像燃燒的大火一般延綿至遠處。
石鳳岐坐在一棵楓樹上,晃著兩條大長腿,目光懶懶地看著下方坐著的魚非池:“魚非池,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嗯?”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魚非池手中轉著的楓葉就這般緩緩地停下來,抬眼看著紅色楓葉林裡,身著青衣的少年,很久沒有說話。
“我真的不知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你對誰都很好,也對誰都不好。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哪怕你有時候無情無義到令人寒心,我還是很喜歡你,有時候,我很嫉妒你,嫉妒你有一個我這麼喜歡你的人。”
他的話跟這楓葉一樣的顏色,熱情似火,灼人心傷。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把我當後生,當年輕人看,但我知道你的心裡很蒼老,所以你把所有人都不當同輩,你把我們當晚輩看,我不介意啊。你總說我是年輕人,所以你應該知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固執,我很固執地喜歡你,哪怕得不到你一丁點的回應,但是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時時看得到你,我就很滿足的。”
他靠在樹杆上,似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輕又低,像是林間的風在呢喃。
“所以,你不要趕我走,不要離開我,我也不會允許別人喜歡你比我更多,我不圖你回應我什麼,我只想請你,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我是任何身份,都別趕我走,好不好?”
魚非池卻只是漫長的沉默,沉默得令人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