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美麗的可愛的有意思的田青賢女士,小人黎響。還望節哀。”
“尊敬的美麗的可愛的有意思的田青賢女士,小人黎響。許久未見,思之如狂,想著見你一面,卻頓於門前,見你收拾行囊,似要遠行,便不叨擾。但小人只求你臨走之前能賞小人一臉,同小人淺聊幾句,此之福分,小人做牛馬償還。”
一朵被壓扁的紙花掉了下來,田青賢開啟了她,裡頭依舊是黎響幹淨有力的鋼筆字:
“備注:今日見小花開得極盛,又不忍取它性命,便手摺一朵,望你收下。友人已故,小人還在,若能分擔你一點憂傷,想來小人或者也有了意義。”
又是那鈎殘月,薄雲流霧,初春之夜還帶著冷氣,但嫩芽已經沖破寒冷,綠在了枝頭。
次日清晨,搬家卡車在“伊甸”門口等了許久,卻未見委託人的身影,正當他們往田青賢的“記憶腦”裡撥通第十五次電話時,“諾亞”機器外的大門剛被打著哈欠的研究員開啟——
燈光通明,各種儀器表盤指標頂到了巔峰,紅光不斷閃爍的,但報警裝置卻被拆除了!“諾亞”飛速旋轉的,正方體的表面變得如水面一樣波光粼粼,能量四射著,光粒子幾乎要灼穿人的瞳膜!
田青賢再一次開啟了“諾亞”!這一次進入,她利用兩年以來學到的技術,封鎖了黑洞物質,外面的人無法突破!這一次封控,按照計算,最多可以二十五年!
雖做不到保證巴底律世界一百年都不會被突破,但二十五年,於那時的她而言,也綽綽有餘了——她向來不是個貪心的人,能有一年,不,一個月!一個月活在巴底律世界裡,同真心的朋友共同生活著,不接觸白陽人而避免再被他們驅趕,就那樣老老實實地生活著不再顧慮那麼多,一個月——一週也足夠了!
然後,就死去吧。
田青賢帶著這樣的想法找到了黎響。一個正在煤炭堆裡讀著書的男人,臉上全是烏黑的煤灰,傻兮兮的。
黎響嚇傻了眼,以為是什麼妖魔重現,在小布包裡掏出個“驅邪大法”,對著田青賢就是一頓操作,顫聲地念著什麼咒語,被田青賢一巴掌打斷。
田青賢流出眼淚,對摔了個屁股蹲、還在恐慌中瑟瑟發抖的黎響說,你真的還活著,這是真的……還有你……
黎響大腦終於轉動了,意識到朝思暮想的“初戀女神”真的回來了,也發覺田青賢讀了自己寫給她那些“年少輕狂”的“情書”,一邊不好意思、一邊故作大男子氣概地安慰她,沒事沒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身體硬朗極了,不像劉墨邱純純福哥……
這回輪到田青賢傻了眼,這幾個人……難道不是在“大清掃運動”中被一併殺死了嗎?
而黎響告訴她,有個名叫“薩福”的鋁腦人,實乃厲害,偷偷帶跑了不少鋁腦人,這才讓他們免除一死;當時的友人團中還有幸存者,他們混得現在沒小人……沒我好,要不……
至此,田青賢就拉著黎響敲遍了昔日故人的每一扇門,她也在“鋁腦萬事通”的幫助下,辦了張“邊緣人”假證,混上了“煤炭工”的生活。
在之後,她和黎響有了黎沃,三口之家在邊緣城安居樂業——
田青賢從未將自己“神女”的身份訴諸於口,她每每看到丈夫兒子打成一團,心裡便會湧起滿腔酸澀——如果,當時能再努力一點、再把“諾亞”的封閉時間做長一點,做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就這樣永遠跟他們生活下去,那該多好。
生活在巴底律世界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知道自己渴望什麼了,知道自己追求什麼了——就這樣幸福自由、不知真相地度過一生吧,這一切都是最好的選擇。她第一次體會到“貪婪”是怎樣的情緒。
而“神女”的“預感”從來不會出錯——黎沃十四歲那年,異變突發、家庭破裂,黎響死去,黎沃也從而加入了革命派、走上了不歸路,她被抓回娛|樂城,透過那發著藍色熒光的冰冷電腦,看著巴底律世界發生的一切。
而如今……
田青賢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在沙發上已睡去許久,不知是不是先前過於勞累。本想小寐一會兒,竟睡了快一個小時,就快到夜晚七點,不知“諾亞”的修複如何。
她用指紋解鎖“記憶腦”,還未開啟聯絡軟體,一條訊息就從頂部彈了出來:
“震驚!黎沃竟是外邊的人!”
“不看不是白陽人,邊緣人黎沃竟有這樣的媽媽!”
“檢舉外界人黎沃的十大罪行!”
“夜晚,外面的他竟然偷偷幹出這種事,把裡面的女生都嚇得……”
“爆!黎沃!外界人!同性戀!”
“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嗎?”
田青賢看著那條訊息的彈出來源:巴底律世界記憶腦倉庫。
她瞬間屏住了呼吸,心髒幾乎停止跳動了一秒——
不知外界的“記憶腦”怎麼被內部啟動了!裡面植入的訊息就像洪水一般,傳遍了所有植入記憶腦的白陽人腦中!她不寒而慄起來,三年前的“提案大會”,有個年輕人提出了這樣的想法:
可以模擬娛|樂城的“記憶腦”,將傳播訊息的功能植入到巴底律世界的“記憶腦”中,這樣一來,便可更加快捷地操控他的思想、傳播我們的思想,也能將他們之間的傳遞作為實驗,檢視訊息在人群中的傳播速度和變形程度。
但按照現有技術,不可能做到這樣,此提案連二審都沒進,就被否決了;然而這時……
田青賢想起了提案人的名字,倒吸一口冷氣,現在的他,已經登上了娛|樂城的最高位……
“宮田志。”她喃喃自語道。
哇塞一下雨就冷起來了!
還有,疫情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