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就在這裡,幸福、自由地生活,工作被分配、情感被支配,你我死了、黎沃喬霖這一輩也死了,後面又有多少晚輩知道世界的真相呢?歷史,是可以被編纂的。”
薩福握著輪椅的把手,青筋突兀,他想歇斯底裡地表明觀點,卻發覺自己年事已高、中氣不足,連憤懣的情緒都無法完美表達了。
薩福:“還有,你別忘了,我是你的師長,你擁有的東西,我也未嘗沒有。我應該很早就教過你,底牌不能只留一張,你真的覺得光靠你的‘使者’芬琦,就能主宰一切嗎?再多疑一點吧,凡事都要留個心眼,你有沒有猜到,我也有張底牌,這張底牌是我的‘使者’呢?”
——馮勒。
喬多全呼吸微微停滯一秒,但他很快恢複了原狀,只不過,一束火苗已燒上心口的幹草。
火勢越來越大。
“多全,你真的忘記你父親的遺願了嗎?複仇,才是我們該追求的目標啊。”薩福敲了敲桌子——那是個令白陽掌權人再熟悉不過、再恐懼不過的手勢,每當自己做錯了事情,老師並不會處罰責罵自己,而是會一邊言語教導,一邊都會做出這個動作。
此聲宛如魔音。
那心口的火彷彿被大風吹過,燒遍了整片天。
——可是……這一次,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喬多全喉頭一哽,不知是否因為記憶腦沒被植入,他的言語也被情緒的洪流裹挾了,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那不是理智的徵兆。
但他還是說出了口:
“我父親從來沒想讓我複仇,是您,老師,從小就給我洗腦這種理念,是您將您個人的觀點強加到我的身上。我父親從來都沒有要求過我做什麼,他唯一告訴我的就是不要接觸……”
“啪”!耳光聲響亮。
薩福手還顫抖著,腿一軟,又跌落回輪椅中。他的小腿已經萎縮得不成樣子了,天知道他是如何瞬間站起來打了喬多全一巴掌。
這是他唯一能保持師長尊嚴的、一種十分卑劣又自私的方法。
喬多全閉上了嘴,臉上還有紅印,但他的表情依舊如灰鋼般凝固,雙眼如同無機質的玻璃珠一般,死氣沉沉。他好像天生就是這副不茍言笑、冷淡絕情的樣子,但大腦與心髒都藏於皮囊之下,他到底在想什麼,薩福永遠都不知道。
然而,這位雙鬢斑白、面板皺巴的老人現在終於意識到,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六歲的孩童了,他不再是他父親的某種替代品,他不再是自己私慾的象徵品了。
空氣陰冷得有些發黏,燈光明亮得有些虛幻,喬多全低聲說:
“如果您真的與我有分歧,那我建議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為好,沖突與和諧不能共存,到底想要怎樣的世界,還是掌權人說了算吧。”
喬多全突然蹲下身,戴上了白手套,將薩福輪椅松動的螺絲擰緊,他頭也不抬地說:
“可惜,掌權人只有一個。如果您要這個位置,就請先殺了我吧。”
他除錯好薩福輪椅的方方面面,並擦亮了輪椅的把手與輪子,接著站起身,朝薩福微微鞠了個躬,便轉身離去了。
天眼依舊監控著世界的角落,卻無法體察人心的幽微;辦公室內設施擺放整齊、幹淨,卻無法囊獲思緒的縱橫交錯、紛亂複雜;薩福的手握了又放開,他知道自己已經孤立無援了。
然而——
他將目光轉回到天眼系統上,調出交界處c區的監控。
他還有“使者”馮勒——這一張底牌。
太熱啦!好想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