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先生冷笑一聲,道:杜將軍若是問起朕,你便反問他,養心殿殿門前的血,現在是否已經擦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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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有另一個人正在琢磨杜將軍的脾氣。這人姓杜名彥彬,為杜漸將軍長子。他這段時間以來都在替父守城,兢兢業業,但也趁著父親不在,做了一些平日裡不容易做的事。
僕人傍晚送來飯菜,見小杜將軍仍在桌前冥思苦想,不禁嘆了口氣。
僕人:您這信,若是再寫上幾個時辰,在下便沒法及時送出城了。
馬上好,馬上好……杜彥彬回道,卻感到有些頭疼。
他在練武場上有多麼輕松,在書桌前就有多踟躕。因為是要寫信給心上人,內心不免惴惴不安,早已沒有上馬持弓百步穿楊的豪氣,只覺得步履維艱,像是陷在了泥潭裡。
而一想到心上人收到信之後會一邊臉頰飛紅羞澀不已,一邊毫不客氣挑出他信中措辭不當之處,又覺得自己的腳在泥潭裡陷得更深了。
當年京城初次相遇,豆蔻梢頭,春風拂柳,少女的風箏飛到他懷裡,硬是在馬前攔著他不放,他就在泥潭裡出不來了,如今只是越陷越深罷了。
僕人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說道:您這麼瞞著杜將軍,又能瞞多久呢?
杜彥彬道:我與萌萌感情深厚,天地可鑒……
僕人:您父親要是知道他的兒子與前朝宰相的女兒私定了終身,會不會將您的腿打斷?
杜彥彬:我與萌萌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僕人:韋相雖然當過宰相,但他已經被璟帝貶黜甚至賜死了!您清醒一點,這可算不上什麼門當戶對。
杜彥彬:我與萌萌一個早年失母,一個剛剛失父,上天垂憐,正是需要抱團取暖的時候……
僕人:——我不管了,反正我也管不了。
杜彥彬將手裡這封信寫完,仔細地摺好,交給僕人,並從懷中取了一個綠玉鐲子,一併交了。
僕人大驚:這可是您母親的遺物!
杜彥彬道:母親生前說過,這是要給她未來兒媳的禮物。如今她雖然不在,我交給她快要過門的兒媳婦,又有什麼問題?你且拿著就是。
然後又從懷中取了一對珍珠耳墜,一副金框寶鈿裙飾,一柄五彩珠玉金花小獸橫臥的玉梳。
僕人:這,這看著像是您父親去年年底剛鎖進庫房裡的東西……
杜彥彬道:萌萌正是用錢的時候,我父親最不缺的則是錢。四捨五入,萌萌也是我們杜家的人,自家人的東西給自家人用自然是可以的。你到時候只需交給她便是。
僕人懷裡的東西越來越多。他感到了壓力:公子,我有一言相勸。您父親真不一定能答應這門婚事。他之前與韋相的關系,您是知道的。
杜彥彬點了點頭,道:他若是不答應,那我就只能與萌萌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