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現在他回來,亦不會過問她在教坊司的經歷,知道那是她的傷疤。可他會設法照顧她。
蕭於鵠揉麵的力道很足,很快,面團就在他手裡變得服帖,隨意捏揉搓扁。他取了菜刀均勻切成細條,生火,用豬油潤鍋,先煎了兩個雞蛋,才加入水加熱,最後下面條。
蕭素馨好奇他這樣的做法,打趣道:“哥哥,你做的是什麼?”
蕭於鵠才想起來,蕭素馨想吃的是板面。
他被黃玠的問題困擾,走神了。
“抱歉,你湊合吃些。”蕭於鵠赧然,把面條放進滾水內攪拌,不經意道,“素馨,你怨我這些年沒給你寫家信嗎?”
“老實說……怨過。可哥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流放和行軍肯定很辛苦吧。”
“我已經習慣了,無所謂苦不苦……對了,素馨,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嗯?”
蕭於鵠盯著那些逐漸浮到水面的面條,才想起加鹽,“……我聽說,你對宮裡那位黃掌印……”他突然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蕭素馨不知他從哪聽到的風聲,面頰頓時灼燒起來:“哥哥,你別多想。他是個閹人。”
“我知道。”蕭於鵠決定暫時忘記黃玠的話,“且不提他,你在這盛京可有喜歡的人?娘從前就對我說過,若我能平安回來,要麻煩我操持你的終身大事。若你沒什麼想法,我可以幫你慢慢挑看。”
他突然談及此事,叫蕭素馨沒有準備。
“哥哥,你快煮麵吧,說這些有的沒的。”丟下這句話,蕭素馨就不再應他。
她感到慌亂,只因蕭於鵠問她的時候,她竟然會同時想到徐太安和黃玠。
若是蕭於鵠更早一點問她,她大概要回答,她想去庵裡做姑子。
蕭於鵠咳了咳,心知自己問急了。興許是他沒能讓詔獄的番子殺死陸松節,心有不甘吧。
陸松節在西靈觀講學是件大事,連文宗趙恆亦會出席旁聽。
雖然白婉不甚瞭解儒學,亦不知陸松節要和學子們聊些什麼,但聽陸松節的口吻,他之所以講學,是為了獲得學子們的擁躉。
他大抵是這樣的人,做什麼目的都很明確,且沒有多麼崇高的追求。他自利,務實,俗氣至頂。
在白婉印象中,他們成婚後不久,陸松節也常外出公幹。譬如去年年初,他因為巡邊一去數月。以前,白婉都是獨自嚥下對他的思念,枯坐在官邸內盼著他回家。他似乎沒有她的煩擾,無論去多久,都可以不給她寄家書。
白婉原不太理解,但自從入了教坊司,她才發現,有的人一旦有事可忙,便不會被思念所擾。陸松節是這類人中的翹楚,可能他心底不會因此感到抱歉,也不覺得這是不愛的表現。
她不想像從前那樣,陷在無聊而漫長地等待中。夜裡,陸松節翻出幾套衣裳,希望她能給他些建議,讓他不至於在講學時失體面。
白婉想,他不至於有這樣的困擾,不過隨便尋個話逗她說罷了。
白婉也不正面回他,只在燈下擦拭琴絃,淡道:“陸松節,我明日想去見蕭於鵠。”
陸松節臉上笑意便收斂了,又不敢表露出憤怒,試探性問:“怎麼,婉兒連給我挑件衣服,也要想著他?”
他這樣說,白婉不好揣測他是在生氣,還是在嫉妒。可蕭於鵠為了她鬧了一場,於情於理,白婉得和他聊聊。
白婉放下帕子,故意惱道:“陸松節,你是希望我在這裡悶死?沒有你的恩準,我哪兒都不能去?或許我就不該喝那碗雞湯,即刻死在這裡,這樣你就不必怕我逃跑。”
陸松節怕她說這樣的話,緩了語氣道:“婉兒,怎麼又尋死覓活的?你去看我講學,也可以散心。”
陸松節想過去安撫她,卻被白婉開啟手:“別碰我,我現在身子不太好。”
白婉不想在這裡不明不白地懷孩子,他若想碰她,她就推脫不舒服。陸松節怕她絕食,果然退了兩步。深邃的鳳眸微斂,不知該如何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