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念著父母房中所言之事,卻是斂了斂眼皮。
“算了,阿母。他素來是個規矩人,我大大方方照顧,他反倒惦記我的好。若我拂了他面子,他定會覺得我心眼似針,潑辣善妒。”
彷彿為了勸服自己,白婉又補充道,“何況他把人交給我,在我眼皮底下,他總不能揹著我做什麼。”
“你素日伶俐,怎麼能這種事情上犯傻。”王氏未曾料她這麼想,恨鐵不成鋼,“他不過試探你,這事成了,他遲早得寸進尺,叫那女子登堂入室,到時還需要揹著你?何況她出身微寒,哪能沒有攀高枝的心?你請狼入室容易,趕狼難吶。”
白婉心底涼涼的。
真又如此,她能做什麼?
哭天搶地把人趕走,等到日後,讓陸松節參白氏一本?
她握住王氏的手,自哂道:“他若想這麼做,我也防不住的。我往後只想好好伺候阿母,和阿母好好過日子。旁的,就不圖了。”
見她幾乎要墮淚,王氏不忍相逼,長長嘆了口氣。
“你既定了主意,阿母就不多說了。但你是陸家明媒正娶的妻,戴著陸氏傳家的玉鐲子,其他人,阿母是一概不認的。”
王氏說著,又捧起白婉的皓腕,那剔透的翡翠玉鐲就藏在袖口內,襯得她腕骨伶仃,膚色如雪。
白婉只覺得窩心,柔聲道:“謝謝阿母。”
“謝什麼,阿母又不是外人。”王氏笑了笑,“你這孩子性子軟,竟能說出什麼也不圖的渾話。哪能什麼都不圖?阿母還盼著你早日誕下大胖小子,給咱們陸家傳宗接代呢。”
提到子嗣,白婉才好了點的心情,又壓抑下來。
可她現在不敢拂了王氏的興致,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與陸松節已非新婚,這麼久都沒有孩子,哪裡是她不願,是這兩年陸松節根本不碰她。
王氏提醒了她,他們感情淡漠也無所謂,只要她能再懷上陸松節的孩子,便是陸松節不喜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一定會對白氏手下留情。
白婉擔心自己耽誤王氏休息,差丫鬟芸佩放下送來的藥膳,又叮囑她多多惜福養生,便離了辰錦堂。
夜裡,陸松節破天荒早歸。
白婉毫無準備,忙讓芸佩到小廚房熱了熱飯菜,自己披上金絲繡芙蓉上襖,在黃花梨羅漢床旁侍奉。
見他欲言又止,白婉心領神會,一面溫酒一面道:“阿母已經同意了,我明兒一早便去接人,陸郎不必憂慮。”
陸松節轉了轉玉杯,似乎了了樁心事。
“如此甚好,辛苦你了。”
“能為陸郎分憂,是我的福分。”白婉違心道。
她心底卻在想,難怪他早歸,原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沒有張么妹,她想見見陸松節這“大忙人”,都格外奢侈。
酒是嚴氏酒樓送來的陳年佳釀,用小火爐燙過後入口醇厚,唇齒留香。須臾後,酒勁方緩緩上頭,讓人醺醺然。
陸松節小酌兩杯,眼眸也瑩潤起來。他藉著泛黃的燭火,見白婉仍站在他身側。
她神色憔悴,身形伶仃,被重重的襖子壓著,瞧著有些可憐。
陸松節突然想到,他們成親五年,每次用飯,她總是這般立在身側伺候他。
她素日走步,一步三喘,侍奉時卻神色自如,應是不想失了貴門儀態,又發自內心尊崇敬慕他。
難為她今日辦了件好差,陸松節便道:“屋內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著了,坐我對面來。”
白婉遲疑,陸松節便歪頭一笑,敲了敲檀木案,白婉這才落座。
她見陸松節雙頰泛紅,薄唇也潤澤欲滴,才知他醉了。
她絞纏著錦帕,突然憶起婆母王氏想抱孫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