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什麼新朋友,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
祝星言的眼淚在看到季臨川變成“螢火蟲”的那一刻就滑了出來,決堤一般,洶湧不止。
他渾身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髒緊張到像要被撕裂,沖出眼眶的淚水沾濕毛毛。
空氣中apha的清酒味資訊素鋪天蓋地朝他侵襲,然而祝星言卻絲毫不怕,他能感覺到熟悉的力量慢慢從血液中鑽出,奔流著湧向四肢百骸。
季臨川變回人形,渾身赤裸地扣在他身上,滾燙的手掌引導著自己的資訊素在小熊的骨肉中穿行,同時埋頭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問道:“想聽聽這三個夜晚的翻版嗎?”
不需要回答,季臨川幾乎是逼著他去聽——
“第一次見面,我養大的小家夥孤零零哭訴自己醜陋,不知道怎麼用人形走路,我想我必須要教教他。”
“第二次見面,可憐的寶貝看起來非常不開心,一隻小熊孤零零地在大雪裡蕩鞦韆。可他不是交了新的朋友嗎,為什麼還會這麼沮喪呢?我想要他開心一點,就把我珍藏的玫瑰標本拆成一片片送給了他。”
祝星言已經哭崩了,哭廢了,渾身哆嗦著捂著嘴巴抽泣、哽咽,破碎的嗯嗚聲沙啞又斷續,像是被虐待的小動物的哀叫:“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陪了我那麼多天為什麼就是不告訴我那是你!我們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相認的!”
季臨川含著淚,一滴一滴流進他口中,大手按住他的下腹,在小熊的掙紮中抵住他的頭,像是拼盡全力卻只發出一點音量:“對不起……我當時、我沒有辦法……”
“那你為什麼讓我看天上?為什麼讓我看朝霞?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自殺為什麼會讓我往天邊看!”
季臨川苦笑兩聲,看著他的眼睛說:“不是天上,是東方。我想讓你看看我的方向……我想問你:既然我離開的這幾年你這麼不開心,那我回來陪你好不好?”
“可是你沒回來……”小熊哭得不停抽搐,鋒利的爪子用力到抓破了他的手,“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回來……”
“回不來了。”季臨川闔眼在他頭頂落了個吻,“那之後不久,我的身體就因為藥物延遲的副作用,發生了非常可怕的變異,連我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
“我怕……嚇到你……”
祝星言根本就不能接受這個理由,他整個人都像個容器一樣被難過給填滿了:“就因為你的樣子不好看?就因為這個理由,你就不回來找我了,是嗎?那我十八歲那年,你為什麼還要再出現呢?你為什麼還要親我呢?”
季臨川:“因為我的小熊長大了,我想看看他。”
“嗯嗚——”祝星言悲痛地仰頭哀叫著,腦內白光猛然閃過的瞬間,小熊渾身的毛毛快速褪去,少年人纖細修長的輪廓慢慢顯露。
分化期終於在apha的催化下結束了,他恢複了人形。
伶仃的肩背,纖薄的腰肢,祝星言臉上還掛著將凝未凝的淚,雪白的面板如奶油般緊貼著季臨川滾燙的胸膛,砰砰砰的狂亂心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鮮活,也都酸澀。
季臨川噙著淚輕笑,用眼神一寸寸描摹他赤裸白皙的輪廓,老實坦白的語調裡卻夾雜著瘋狂:“只不過看你一眼,我就失控了。”
十八歲的男孩兒,可堪一切美好,祝星言穿著剪裁良好的西裝站在酒會上,像馬上要脫離巢xue飛向穹頂的燕。
季臨川把自己偽裝成一隻普通的蝴蝶,落在盆栽的角落,肆意又惡劣地用眼神把他上下打量,渴切地窺伺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才敢悄悄出現。
“你當時再想什麼……”
祝星言噙著哭腔問他,抽噎得整個人都在顫,細瘦的手臂緊緊圈住季臨川的脖頸,兩人的心跳慢慢契合。
“最後一次見我時,你在想什麼呢?小季哥哥……”
“想什麼?”
季臨川嗤笑一聲,低冷的嗓音如同電流從脊背爬過:“我和在場任何一位賓客的想法都不同。”
周遭的apha資訊素陡然彪高幾個梯度,強勢霸道地朝祝星言壓去,巨大的蝶翼從季臨川的肩胛骨橫鑽出來,扇動起吹亂整個臥室的狂風,然後向下垂攏成一架粉紫色的“鐵籠”,將兩人囚困其間。
與此同時他頸間響起窸窣的聲音,瘋狂鼓動的喉結底下,鑽出了那根漆黑、披毛、粗壯又捲曲的口器。
如同巨型蜘蛛的腿一般,壓向祝星言。
大腿,腰間,胸脯,手腕,脖頸……那根口器像攫取花蜜似的在赤裸的oega身上一存存掠過。
他在用這根醜陋可怖的東西親吻他。
祝星言慌亂地扭動身體掙紮,季臨川卻像是一隻猙獰而病態的怪物,把他當獵物一樣步步逼近,貼著他的嘴角說話,嗓音裡裹挾著一種冰冷器質的磁性。
“他們所有人都在祝賀你、欣賞你、贊美你,用著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再也不可能的親密方式同你擁抱,交杯。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正常了。”
“因為我想撕碎所有同你親近的人。”
“我瘋了似的想要你只屬於我。”
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