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得還挺快。”
季臨川抱著小熊上樓,檢查了一遍快遞箱。
祝星言好奇張望,動動鼻尖,聞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什麼東西啊?這麼大個兒。”
“猜猜。”他用裁紙刀拆開半米長的泡沫箱子,翻開裡三層外三層的保溫膜,裡面東西露出來時祝星言瞬間眼前一亮:“好胖的筍!”
他表示驚嘆的句式真的非常固定:好+形容詞+名詞+嘆號。比如:好多的毛毛、好大的胸肌、好棒的我!再配合上瞪眼o嘴的表情,季臨川摸清他的語言習慣後聽他說點什麼話都想笑。
“是春山筍的筍苗。”
他從碼得整整齊齊的嫩筍幼苗裡拿出一根給小熊,肥肥胖胖的,像個三角錐,祝星言光是看著都能流口水。
“你從哪裡買到的啊?現在不是禁止售賣了嗎?”
“託中培院的朋友弄來的,我答應幫他做個課題,今年的筍你和你哥不是沒吃到嗎,都被季遠糟蹋了。”
“可是你會種這個嗎?”
祝星言小聲說:“春山筍就是因為難種所以産量才低的,以前我爸也想過自己種,結果折騰了半年一根都沒長出來。”
“會一點。”季臨川淡淡道:“我大學做過相關的論文研究,試試吧,如果成了明年你的春山筍就管飽了。”
卻沒想到小胖熊的注意力一點都沒在筍上:“你大學做過相關的……論文?”
“可是、可是你一個學醫的為什麼要去學怎麼種筍啊,而且這種筍除了大熊貓以外,人都不吃的。”
季臨川動作一頓,沒抬頭,輕聲說了句:“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感興趣就學了。”
他的語氣那麼隨意,那麼雲淡風輕,好像只是在路上看到了好看的果子,買回來給自己養的小熊嘗個鮮。
可祝星言卻知道要弄到這一箱筍有多不容易,要種成功更是難上加難。即便是他爸當年想種筍,也要往上一層層託關系打單子才求來幾根可憐巴巴的幹癟幼苗,請了那麼多專業人士來幫忙都沒有種活。
父親學種筍是因為疼愛兒子,那季臨川呢?
他學種春山筍甚至把它當成論文來研究時是很多年前,那時祝星言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把他忘了的玩伴,是一個再也不可能有交際的陌生人。
小胖熊心尖酸得厲害,抿著唇,兩爪抱住季臨川的手,一雙眼睛濕漉漉地望著他,像只蔫頭耷腦的可憐小狗。
季臨川嘆了口氣,抬手在他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下,“怎麼了?別這樣可憐見兒地看著我,我受不了。”
“可你總是這樣……”小熊貓捂著腦袋眼巴巴望著他,“不管做了什麼,做了多少,全都不說。”
他的愛太小心,也太內斂了,體貼到讓人心疼。
不會像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那樣急躁愛畫餅,又詭計多端,要送什麼恨不得提前幾天通知對方,把別人的期待值拉高後再雷聲大雨點小地敷衍。只不過付出了一點點就覺得自己深情無比,讓伴侶感恩戴德,總結就是標榜著一百分的功勞,只給出五十分的東西。
可季臨川不一樣。
他是給出自己能給的全部,卻隻字不提。
剛結婚時發現小熊上下樓不方便,就立刻找人安電梯滑梯。明明比祝時序還細心,為他做了一整套縮小版的熊貓傢俱,卻只是悄無聲息地放在那裡。
甚至再往前推幾年,在明知兩人不會再見面的情況下學習種筍,蒐集各種樣式的耳套,每年生日都給自己做一個熊爪蛋糕,就連為了壓制失控的情緒吃的硬糖,都是他根本不喜歡的竹子味。
到底是多無望但執拗的愛才能支撐他做這些呢?
祝星言根本不敢想如果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相遇,季臨川要怎麼辦,拖著這具自卑到不敢見人的本體,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到死嗎?
眼淚莫名其妙地開始在眸子裡打轉,祝星言明知道不該為這麼點小事掉眼淚,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心疼得整顆心都被割開了那樣疼,偏偏又無處說理,只能抬爪用力抹眼淚,卻越抹越多。
季臨川看不下去了,握著他的爪子拽進懷裡,捧著那毛茸茸的臉無奈又無措:“小祖宗,快別哭了,饒了我。”
祝星言不給他抱,難受得站都站不穩了卻還是搖搖晃晃地抵著他,臉上兇巴巴但眼裡水汪汪:“那你就說啊,你自己說出來你當初為什麼要學這個?”
“你不是說我們之間要坦誠嗎,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敢情這規定是給我一個人定的嗎?你怎麼不講道理啊!”
他氣急了,胸脯一鼓一鼓地起伏,打定主意要季臨川自己說,怕自己不逼問他又會搪塞過去再也不提。
而季臨川也確實是這樣想的,被他用眼淚逼著、求著,沒辦法了,才願意提兩句。
兩人身後就是大床,他長腿一跨坐上去,把小熊拉進懷裡,搓搓他額頭的軟毛,“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就是偶然聽說這種筍熊貓都很愛吃,但産量很低,一隻熊每年只能分到一小份,我就想啊,你那麼貪吃,肯定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