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道僵硬的車轍聲在門外響起,三人一同循聲望去,來人是一個身形佝僂的中年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肥大的鐵青色襯衫,上身腫下身短,中間大肚子頂出二裡地,偏偏四肢又瘦長得彷彿沒地方放,遠遠看去和一身毒泡的癩蛤蟆一模一樣。
不是別人,正是生了季臨川的那個便宜爹,季商。
季臨川看他的第一眼就變了臉色,厭惡之情溢於言表。而祝星言則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季商,再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季臨川,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隻奇醜無比的癩蛤蟆能生出這麼漂亮的蝴蝶來,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要蝴蝶而去偏疼那隻豬仔?
“年輕的時候不這樣。”季臨川說:“發福了。”
祝星言心底一陣惡寒,又隱隱替季臨川不值,尤其是當他看到江林娜和季遠看到季商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樣要死要活地撲過去,又被季商像垃圾一樣各抽了一個耳光狠狠甩開後,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他們根本配不上季臨川。
那個讓人窒息的原生家庭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色,都配不上他溫柔古板的小蝴蝶。
“嘖……”祝星言輕嗤了一聲,突然覺得今天這場鬧劇惡心至極,令人作嘔。
季臨川和祝時序一左一右站在他兩側,哥哥攬著他的肩膀,丈夫攥著他的手腕,兩人默契十足地築就了一個以祝星言為中心的安全屏障,只要在屏障之內,就沒人能再傷害祝星言。
兩人聞聲齊齊低下頭,“怎麼了?”
祝星言:“好吵。”
季商的本體是比格犬,出了名的垂耳大叫驢,一說話就聲如洪鐘宛若拿了喇叭,更不要說他現在正指著老婆孩子暴喝痛罵。
“哭!我讓你們再哭!”
“你現在倒是怪我了?!”
“不怪你怪誰!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果真蠢得像豬一樣!在家裡給我胡鬧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祝小少爺面前作威作福?!不知好歹的東西,要是因為你影響了祝季兩家的感情我饒不了你!”
祝時序煩得一腳踹翻了茶幾凳,“季商,你是骨子裡就是隻狗,不吠就開不了口嗎?”
季商對著他屁都不敢放一個,被罵了也點頭如搗蒜,卻在瞪江林娜時眼神怨毒好不威武。
江林娜被他打得哭花了妝,黑色眼線滑出長長的一道印子連線到暈開的口紅上,她再顧不得一點端莊體面,跪在地上抱著季商的大腿撒潑打滾。
“滾開你個臭婆娘!”季商一把搡開他,抓過地上鼻青臉腫的兒子往祝星言面前拖,“你給我道歉!跪下道歉!什麼時候祝少爺原諒你了你再起來!”
他生怕好不容易透過聯姻和祝家搭上的生意就此攪黃,為了挽回祝時序甚至不惜以最疼愛的小兒子為代價。
反正他除了季遠還有三個兒子。
祝時序默不作聲,他就又做小低伏地給祝時序倒茶,哈腰低頭,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舉到人面前,求他大人有大諒,放過季家這一次。
“不敢當。”祝時序一根手指壓在他手腕上,接過那杯茶,慢條斯理轉過一圈後卻是問季臨川:“你覺得呢?”
對面季商連忙眯起眼威脅地望著他,可季臨川抬起頭的瞬間,一股子狠烈的戾氣如狼似虎撲面而來,攝得季商身形一震,冷汗“唰”地落了下來。
季臨川的眼神在他身上駐足了數秒,終於開口:“季總是我們的長輩,這杯茶理應由大哥你來敬。”
話音落下他直接握住祝時序的手腕,將陶瓷茶杯連著滾燙茶水一起打翻在地。祝時序玩味一笑,用皮鞋將地上的茶杯碎片一片一片碾過,然後向前一步和季臨川並排擋在祝星言身前:“季總,請吧。”
季商雙眼瞪得極大,臉色虛白的像是娶了三十三房oega,嘴唇囁嚅著害怕得要死:“這……這怎麼,祝總可真會說笑。”
“誰和你說笑?”
祝時序轉身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雙手交握,輕輕在桌面一扣,滿臉良善道:“我這人老實,向來講究說話算數,言出必果。今天這杯茶敬給你,你就得給我喝幹淨,你喝不了就讓你老婆喝,你兒子喝,彎不下腰就跪,跪不下來就舔,舔完之後這塊地板上還剩一滴水,我就讓你季氏在京城斷一條根。”
猶如黑暗中一記悶錘,狠狠砸上他心口,季商汗如雨下,險些癱在地上,在那一瞬間他設想了無數種自救的方法,然而還不等付諸實踐,身後妝花得像鬼一樣的江林娜又沖了上來。
“祝時序你瘋了嗎!小遠只不過扯了你弟弟兩下你就要我們把整個季家都賠給你?你這是獅子大開口!不公平!”
“你和我講公平?”
祝時序都被她氣笑了,“那你找錯人了,我沒有季臨川那麼正派,更不是什麼好人,誰動我家人一根手指我就剁掉他整隻手,誰罵我家人一句髒話我就拔掉他的舌頭。”
季臨川適時拆下監控鏡頭放到桌上,祝時序冷聲道:“監控錄影清清楚楚地擺在那兒,我們坐下來一起看,算算你的寶貝兒子有幾條命才夠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