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隨著季商的情人越來越多,在她面前愈發的不知收斂,安洄控制情緒的能力也在逐漸退化。
這個畸形的家庭在某些方面達成了離譜的能量守恆,季商折磨安洄,安洄就折磨季臨川,兩個大人的暴戾和壞情緒永遠都能得到最妥善的排解,因為他們始終有季臨川這個聽話的小出氣筒。
季商的情人住進家裡之後,安洄失控的頻率就呈指數倍增,且爆發得毫無原由。
經常上一秒還在給季臨川講故事,下一秒就揪著他的領子狂抽巴掌,罵他是惡心的髒東西。
“就是因為你,你爸爸才不愛我!”
她發怒時毫無顧忌,下手的兇狠程度彷彿季臨川是她的殺父仇人,可她打完後又會抱著季臨川哭,向他道歉,給他買更多更好的禮物作為彌補,承諾再沒有下次。
然後在下次到來時打得更重。
她在母親和魔鬼之間切換得毫無負擔,代價是季臨川一天要從天堂掉到地獄十幾次,那麼小的孩子被折磨得不人不鬼,鼻青臉腫遍體鱗傷是常態。
他一開始還會喊疼,還會流淚,還會像正常孩子那樣哀求呼救,到後面整個人都麻木了,看到媽媽抬起手會下意識閉上眼,被打到半死都不吭聲。
慢慢地,安洄連彌補他的禮物都不再花心思準備了,因為她知道不管自己怎樣對待季臨川,季臨川都會像一隻搖尾巴的小狗一樣渴望她的愛。
她變成了和季商一樣窮兇極惡又虛偽透頂的人,每次把兒子打到半死後都會溫柔到抱著他,問他:“寶寶這次想要什麼禮物?”
小季臨川害怕她,怕她鮮紅的唇和長長的指甲,連縮在她懷裡時都會發抖,奄奄一息地說:“什麼都不要……”
安洄可不同意,“怎麼能不要呢?別的媽媽都會給自己的寶寶買禮物的,我的小川也要有。”
季臨川拼命搖頭,一行行淚汙開他嘴角的血,他說:“我不是寶寶,寶寶不會被打……不會疼……你也不是我媽媽,你不是來看我的……”
他再笨也知道知道寶寶是不會被這樣對待的,沒有一個正常的母親會以折磨自己的兒子為樂。
安洄被他的話激怒了,季臨川的態度讓她覺得兒子脫離了掌控,她抬手一個巴掌把季臨川扇到地上,用對他來說最惡毒的髒話咒罵他:“隨你去吧!惡心的小雜種!”
自此之後,季臨川徹底成為了這個家發洩情緒的工具,彷彿連作為一個人的尊嚴都沒有了,只是一隻流著季商和安洄高貴血脈的,被圈養在小黑屋子裡的牲畜。
他每天的任務就是呆在那間他從小長到大的小黑屋子裡,等傭人把飯菜摔在門口後乖乖吃掉,然後縮在角落裡等著那個名叫“媽媽”的怪物進來,先吝嗇地施捨給他十分鐘關愛,再慷慨地賞賜給他一小時噩夢。
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季臨川六歲那年,季商的情人懷孕了。還是一個胚胎的孩子輕而易舉地頂替了季臨川的位置,成為了季家新的繼承人。
但季臨川是不知道這些外界訊息的,他只知道安洄那天異常地溫柔,不僅親自下廚給他煮了一碗麵,還主動提出要陪他過六歲生日。
那是季臨川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因為提心吊膽捱過十分鐘後,安洄也並沒有從媽媽變成惡魔。
不僅如此,她還帶著季臨川一起做蛋糕,一起包餃子,一起窩在小小的床上看無聊的親子益智動畫片。
整整一天時間,性格狂躁的女人都沒有不耐煩,她盡心盡力地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角色,溫柔到一度讓季臨川偷偷低頭抹淚。
安洄陪他吹滅蠟燭,切開蛋糕,問他想要什麼禮物,只要在今天零點之前都能幫他實現。
季臨川已經滿足得要飄起來了,看著媽媽的眼睛裡全是小星星,搖頭說不要禮物,這樣就已經很好。
安洄笑著捏捏他的臉,道:“還是選一個吧,人在過苦日子的時候總要有個念想,不然會撐不下去的,但我希望我的寶寶永遠不會面臨這樣的困境。”
季臨川就聽話地選了一個,他緊張地搓著自己的衣擺,非常拘謹地小聲問媽媽:“我可以要一間有窗戶的小屋子嗎?我想看看外面,聞聞風和花的味道。”
“當然可以呀。”
安洄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就幫他搬到了一樓靠邊的小屋子裡,房間不大,但有一間很明亮的飄窗,飄窗外還種了幾簇桃粉色的朱麗葉塔。
那是季臨川最喜歡的花,媽媽特意為他準備的。
小季臨川從沒有住過這麼“高檔”的房間,他研究了一會兒才成功把飄窗開啟,小小的身子趴在上面好奇地往外張望,看路燈、看月亮、看自由飛翔的鳥,看他永遠都無法擁有的健康的世界。
窗外的朱麗葉塔開得嬌豔欲滴,芬芳四溢,他侷促地聞了一下味道,紅著臉想要伸出手。
小季臨川還沒有摸過這種花,因為他認為自己是惡心的、醜陋的、髒兮兮的,會把漂亮的花也摸髒。
但這些朱麗葉塔實在離他太近了,伸手可及,他沉醉在花香裡,忍不住想要輕輕摸一下,甚至想“大逆不道”地變回本體,飛到花蜜裡大快朵頤。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季臨川剛把手伸出去就看到了媽媽,在一樓的窗外,安洄跳了下來。
頭朝下,面朝裡,先後經過季商和季臨川的視窗,甚至在下落過程中還朝他們笑了一下,然後在觸地的一瞬間,整個人像熟透的西瓜一樣“砰”地爆開。
她的身體裂開了,以一種扭曲而恐怖的姿勢變成了幾塊。
季臨川當場僵在那兒,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