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快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嘗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告訴自己刀割腺體並不疼,並在再次下刀前提前做好準備去接受那種冰涼的鈍感。
慢慢地,巨大的口器居然真的收了回去。
“成、我成功了……”
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可季臨川只是“嗯”了一聲。
或許是剛才的幫助讓她感覺到善意,或許是心中的酸楚實在無人排解,女人鼓起勇氣很小聲地問了他一句:“醫生,您……您也是……”
這種話不用說全,季臨川自然知道她在問什麼,但他並沒有回答,始終低著頭操作。
女人抿了抿唇,“那我能問問,您姓什麼嗎?”
這句季臨川答了:“季。”
“嗯,季醫生,我……我和我丈夫在一起七年了,有兩個小孩兒,他今天出軌了。”
季醫生眼皮一眨,手上動作並沒有停下。
女人說:“他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小母貓,不論是人形還是本體都很漂亮,今天我本來在給他挑結婚三週年的禮物,那隻小母貓卻突然闖進我家裡,和我說:我丈夫總是和她抱怨,每次和我做愛時都很惡心,我的口器伸出來像恐怖的獠牙,他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吐,壓根做不下去。”
季臨川默不作聲,女人就繼續喃喃,更像是自言自語:“年前還聽說,有一隻蜻蜓apha,是個消防員大哥,出過很多次警,救過很多人,結果在高速上出了車禍,送到醫院時的樣子太惡心了,醫生們猶猶豫豫地都不願意上前,耽誤了搶救時間,大哥死了。”
他救了那麼多人的命,卻沒有人願意救他一命。
女人嘲諷地笑了笑,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著地面,問季臨川:“本體是蟲類,就該死是嗎?既然這樣為什麼我爸媽不在我出生時就掐死我呢,我的孩子們也隨了我的本體,我不知道她們以後要怎麼辦,她們要面對的東西太痛苦了……”
她的話說完診室就再次陷入了平靜,季臨川從始至終都抿著唇,默不作聲。
直到他縫完最後一針,用鑷子抽出針尖,剪斷後面沾了少許資訊素的羊腸線,“當啷”一聲,鑷子和針被放進託盤裡。
季臨川垂眸望著女人道:“錯的從來都不是你,是出軌的伴侶和沒醫德的大夫,是人們的愚昧和偏見,不要為了他們去質疑自己。”
<101nove.t,蹲下來遞到她眼前,指著明顯受傷更嚴重的左後頸問:“知道腺體膜破裂後為什麼會從右側移位到左側嗎?”
“為……什麼?”
“因為它自動認為你腺體左側傷得更重,所以才會移過去,想幫你把那塊傷口保護起來。”
女人明顯一怔,季臨川已經拿回片子站起身,再開口時話音依舊平緩:“你的身體在拼盡全力地保護你,你卻要因為別人的成見而厭惡它嗎?”
“盡量少去注意別人的眼神,在我看來你很漂亮,很勇敢,受驚時露出的口器也並沒有什麼可怖,不需要討好倒貼地去愛任何人,只需要好好愛自己。”
“離開丈夫好好生活吧,如果需要法律上的幫助就打科室電話聯系我,我可以推薦律師給你。”
季臨川寥寥幾句說得很快,讓人回不過神來,態度卻和他之前的冷漠疏離南轅北轍。
就像一列已經錯過去的火車,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你以為再也趕不上了,遺憾和不甘填滿胸腔,卻沒想到往前走了兩步,發現它正停下來等你。
女人的表情僵在臉上,沒來得及轉變就直直掉下一滴淚來,砸在地上無聲無息不見響。
就像她已經失去的七年青春,砸在一個男人身上,收回來時只有肚子上的兩道刀疤和破破爛爛的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