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可以傾訴,他就只能在夜深人靜時把熊貓玩偶摟在懷裡,小聲地和它講自己吃過的苦,挨過得餓,受過得白眼與奚落,再啞著聲音哀求他:“崽崽,先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玩偶不能答應他,真正的小熊也早就把他忘了,小季臨川就伸出快要凍爛的手珍惜地捏捏熊貓玩偶的耳朵,和他說:“我好想回家,可你們都不要我……”
3s級apha的記憶力超群,這些幼稚又酸澀的往事至今還歷歷在目。
季臨川苦笑著抬眼看向窗外的夜幕,天晴後的月亮很圓很大,從斑駁的樹影間隙中望過去好像被玉兔舔過的牛奶盤。
看著看著那盤子上就長出了兩只耳朵四隻爪,月亮變成了圓滾滾的小熊貓,正捧著臉蛋眯眼笑。
季臨川毫無所覺地彎起了唇角,向後懶散地仰靠進沙發裡,他望著月亮沉默良久,最後點燃了插在蘋果派上的唯一一根蠟燭。
火光亮起時,彷彿十四年前迷失在異國他鄉的那隻流螢也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喃喃道:“今年生日,是不是終於能一起過了……”
而祝時序就是這個時候登門的。
季臨川開門看到是他還有些驚訝,“祝先生?這麼晚了有事嗎?”
祝時序揚了揚手中的合同:“季醫生,我們談談?”
合同上清清楚楚寫著祝家許諾給季家的潑天好處,條件則是季臨川必須和祝星言結婚並且作為人形誘導劑治療他的“資訊素缺乏症”。
祝時序在季臨川的怔愣中開門見山:“我可以承諾你,除了已經給你父親的那些,聯姻成功後季家可以最大限度地共享祝家所有商業資源,並且明年年底要動工的中心貿易大樓,祝家可以分季家一杯羹。”
季臨川不明所以,“祝總,我想你理解錯了,我並不在意這些,而且你之前給季家的資源現在可以收——”
祝時序直接抬手打斷了他,表面狠厲鎮定,實則早就因為焦急而方寸大亂,“那些不夠,那這個呢?”
他把合同翻到最後一頁,單薄的a4紙上貼著一張照片,是躺在病床上的小折耳貓。
“他叫遊軼對嗎?是一隻十八歲的小貓咪,只剩一個月的命了。你們最新討論出來的治療方案需要給他移植腺體,但遺憾的是,他的腺體型別非常非常稀有。”
季臨川眉心皺起,“你什麼意思?”
祝時序閉了閉眼,不敢再看照片上那張同樣可憐孱弱的臉,“意思就是你把合同簽了,我可以幫你們找到腺體源,並負責他後續的治療費用,皆大歡喜。”
“如果我不簽呢?”季臨川直視他。
祝時序:“那貓咪先生就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腺體了。”
“或者這位病人的命還不夠,那把整個季家從u市連根拔除,對我來說也並不難。”
總要有人去做惡人,祝時序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只要能留住弟弟,他願意不擇手段做任何事。
而季臨川想的卻是:為什麼祝時序這麼快就知道了折耳貓需要移植腺體?
最新討論出的治療方案除了白天在辦公室開會的醫生外,就連病人自己都不知道,唯一知情的外人就是那隻不知道為什麼闖進來的小熊貓……
季臨川突然感覺喉嚨中彷彿有一團火在灼燒,龐雜思緒在腦海中亂成一團。
他掐緊指尖,沉默良久,只問了祝時序一個問題:“這是他的意思嗎?”
祝時序:“這是我們全家的意思。”
季臨川苦笑著想:原來他今天並不是來看我的。
只不過是給祝時序打頭陣,尋找他的弱點作為要挾他同意結婚的把柄而已。
那晚月亮只出現了一瞬,就再次隱入了靛藍雲層,濃重的夜色像高飽和度的墨。
蘋果派和小蛋糕放涼了,吃到嘴裡又膩又齁。
季臨川一口一口把它們吃完,盯著燃燒的蠟燭愣神良久,最終還是提筆簽了合同。
他在飄窗上坐了一整夜,天色將明時終於站起身,把剛買的竹子果凍和餅幹耳套全都丟進了垃圾桶裡,最後給剛加上微信的祝星言發了條資訊——
【不用見面了,直接舉行婚禮吧】
就這樣,等待彼此十四年的流螢和小熊,再一次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