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猶豫了會兒,還是搖頭,“我不太習慣和別人睡。”
“那你們倆還真是一致,以前我們戶外作業時,derek也單獨一個帳篷,不願意和別人擠,那時候很多人說他嬌氣。”
佟穗一時沒接話,她知道這又是她眼中不曾見到的虔清予。
在錢菲風的描述下,她彷彿穿過南北半球那道無形的回歸線,以及不斷倒流的時間,在快速流動的風中,抓住她話裡慢慢塑造起來,那個完全不一樣的虔清予。
虔清予初到墨爾本時,是虔父虔母最忙碌的時候。
他們全世界跑,在終於決定要在這定居時,虔清予就出了事,被迫放下工作連夜回國,見到的卻是躺在病床上,人還半昏迷狀態的兒子。
他背部的傷不斷灌膿發炎,才清醒那麼一會,就因此發燒昏睡,夢中還在反複重複佟穗倒地的那個場景,支支吾吾叫她名字。
虔母差點就要暈過去,冷靜過來決定報警,卻得到這件事已經在處理中的回應,對方在暗示,這件事背後有人保,切記過於追究,牽扯到他們的事業。
虔氏産業一直是虔清予舅舅在處理,早年他因突發疾病去世,公司停止運轉後,被迫轉成投資,由美國的舅母幫忙接手。
他們不是商人,一舉一動甚至還牽扯著家國的利益,低調而勤勤懇懇才是他們所忠於的守則。
這事,他們咽不下那口氣,但也不能強勢出面。
更何況,當下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兒子,強烈要求要離開陵城。
在聯絡上私人飛機後,頭天早上帶虔清予飛去了美國。
他的傷情慢慢穩定下來,舅母派人把他送回墨爾本。至於他受傷的原因,一直沒肯跟舅母透露。
他不是佟穗那樣嬌生慣養,也不是顏節那般養尊處優,但他身上沒有一點被那些似有似無的空缺籠罩上的陰霾。
虔清予只是不愛表達。
虔父虔母在把他託付給佟家之後,他即使和佟穗關系再好,佟甄曾茵對他像對親兒子一樣,也懂得什麼是寄人籬下。
他得規規矩矩做人,安安穩穩行事。
不給他們帶來麻煩,就是對她們一家最大的回報。或許是習慣了什麼事都藏在心底,做什麼事都一言不發。
他竟然隨著和佟穗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變得快要不知如何和人相處了。
墨爾本並不排外,相反,這是座包容度很高的城市。
佟穗才意識到,錢菲風話裡他沒這麼受歡迎,不是這個城市和這裡的人不接受他,而是他沒有接受他們。
在陵城時,虔清予雖算不得顏節那麼受歡迎,但他的一舉一動所散發出來的悶和拽這相矛盾的氣質,像文藝電影一樣迷人,耐心尋味。
但那時他身邊只有幾個玩得來的兄弟和佟穗這個飛天竄地的“管事精”。
他默默在她背後收拾了一堆她不知道的爛攤子,又安安靜靜跟在她身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來墨爾本後的生活變得平靜而單一,他也變得更沒脾氣。正式入學後,他每天學校家裡海邊三點一線。
偶爾那麼一個週末,他驅車前往澳洲北部,站在崖灘上,遠眺北邊。
“兒子,真有那麼放不下,你就回去一趟。”
虔敬看出來他那點小心思,“你爹我以前追人,那可是直接沖上去示愛的,扭扭捏捏什麼都不說可不行。”
他舉杯和虔敬碰了個杯,“謝謝,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