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掙脫不開,咬緊牙關,呵斥:“沈寒山,你如今又來粘纏我作甚?”
“芷芷,我沒有壞心……你信我。”沈寒山哀哀地祈求,他想把真心剖給小娘子看,只怕她不揪不睬,棄之敝屣。
蘇芷不是從前那個缺心少肺的小娘子了,多虧沈寒山給她上的這一堂課,讓她知道人心險惡,世情嚴寒。
蘇芷手間翻飛,匕首在五指打了個旋兒,刃尖向己。
她生死無懼,大義凜然地道:“沈寒山,你處心積慮安撫,不就是想看我歸順於你嗎?那好,我成全你!”
言畢,蘇芷狠狠刺向腿側那一塊雕著皇城司番號的皮肉,重重一擰,毀去所有墨跡。
血液已順著她的衣擺流淌,沾了滿地。
蘇芷一面忍疼,一面氣喘籲籲地笑:“如此,你該滿意了吧。”
真有意思。
心上受傷的是她,身上受傷的還是她。
明明最該死的郎君卻毫發無損;明明最該受虐的郎君卻安然無恙。
看啊,這世上所有事都是不公平的,怪就怪她蠢笨,輕信他人,遇人不淑。
若她聰明一點,就能識破沈寒山的奸計。
那就不會這樣心傷了。
蘇芷重重揮開沈寒山的手,慘然道:“沈寒山,我欠你的,統統還給你了。”
她以此刀為訣別誓言,再不回頭。
他們,絕無重歸於好的可能,往後唯有家族忠義牽絆,絕無私情。
沈寒山明白,蘇芷是要同他恩斷義絕。
可他怎麼忍心……放手呢!
沈寒山在外哪處不是謙謙君子,偏生遇上蘇芷,什麼陰謀陽謀都使了。他終是忍不住,卑劣地擁緊了小娘子。
溫香軟玉入懷,沈寒山滿心苦楚、滿心悵然。
對他拳打腳踢也好,對他刀劍相向也罷,橫豎他這條命都要折損她手裡的,他任她處置。
蘇芷再如何掙紮也無用,沈寒山死死禁錮住她,猶如樊籠。
他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想招惹便招惹,想舍棄就舍棄?!
憑什麼?!
蘇芷打鬧了一陣,她渾身氣力喪盡,埋頭於沈寒山懷裡,小聲啜泣:“沈寒山,我恨你。”
“我知道。”沈寒山有意哄她冷靜下來,一下又一下撫著小娘子烏黑軟滑如錦緞一般的發。
他總那樣溫柔小意,順著她滿是毛邊的脾氣,一絲一縷安撫。
沈寒山同她道歉:“我也想早些告訴你前朝的事,可看著你那樣勤勉習武,那樣焦心入皇城司效忠天子。我不敢開口,我怕你難過……是我卑劣,品行不端,你怎樣罵我、怪我都可以,只一點,別再自傷。”
“芷芷,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往後,我定以你馬首是瞻。”
“芷芷,別不要我。”
“求你……”
他一遍遍訴說,從未這樣低聲下氣過。
顏面、尊嚴、筋骨,在蘇芷面前算得了什麼呢?
他不想失去她。
蘇芷聽得郎君說情討饒,默不作聲。
她疲乏地靠在沈寒山的身上,耳邊隆隆作響的,是沈寒山蓬勃的心跳。
蘇芷好累啊,不想多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