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沒有折辱人的癖好,她瞥了女人一眼,問:“真正的喜枝兒,在哪?”
……
紀家冬藏糧食的地窖裡,縮著一個女人。
她渾身是傷,衣衫襤褸,不知受了多少磋磨事。
光漏入一線,有人來了。
女人半點沒有求生欲,反倒惶恐地往後躲避。彷彿來尋她的都是惡鬼,女人早已插翅難逃,唯有地窖能獲得半點心安。
好在,是蘇芷來了。
那是真正的救命英雄。
她遞給喜枝兒一件外袍,供其遮蔽身體。
蘇芷指了指衣角上的星星點點的落梅血跡,溫聲解釋:“傷你的人都死了,你不必再有顧慮。只要你告訴我——所有關於紀嫣然的事,我就帶你出去,好嗎?你應該也想沐浴更衣,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牛乳吧?”
喜枝兒原本昏暗的雙眸因蘇芷的到來而有了光,她得救了。
喜枝兒忽然滿腔委屈,心道:她是存了壞心想獨佔紀大娘子的祖宅,可她沒想糟蹋屋舍,也有幫人守家作為彌補。
然而,人真的不能幹一丁點壞事,否則必有報應。
她的報應來了,遇上這樣一幫山匪,強佔紀家,還對她動粗。
喜枝兒鼻腔發酸,劫後餘生的感覺真好,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她顫巍巍扶牆,出了地窖。
月光鋪滿她足下的路,落腳處處都是實在的痛感,不是做夢。
真好,喜枝兒活下來了。
那一批山匪被蘇芷挨個兒五花大綁關在柴房中,待之後發落。而沈寒山尋到灶房,連夜生火做飯。
冷食不好克化,昨日誰都沒多吃。
沈寒山體恤蘇芷傷筋動骨一回,猜她耗費了不少氣力,他欲幫她進補,可不能任小娘子隨性兒虧空了身子。
於是,沈寒山動了點腦筋,他在柴火堆旁邊搜出幾根帶泥星的春筍,又尋來一條鱖魚。不能按照女匪頭子說的菜方子拿鱖魚造假蛤蜊肉,有些許遺憾,不過才天光就吃硬飯佐魚也未免太傷姑娘家脾胃,還是換種口味吧。
思來想去,沈寒山決定燉一鍋益脾的春筍鱖魚粥。他剝開筍皮,把春筍切斷。春筍雖嫩,然筍齡越小越澀口,需沸水焯熟,才能祛除其竹腥味。
他搜羅出鐵釜,往裡頭倒了春筍、粳米,以及水,再把鱖魚沿骨脊剔出魚肉下鍋,一併燉煮。
熬了小半個時辰,沈寒山往裡添了一勺粗鹽蝦醬增香,又沿鍋邊淋了點米酒。待酒味散盡,他舀出三碗粥放涼。
蘇芷剛給喜枝兒送了沐浴的熱水以及茶湯,回灶房,又見沈寒山熬了粥。
她端過一碗,道:“我給喜枝兒送去。”
沈寒山知她問話心切,倘若尋上喜枝兒閑侃,又要小半個時辰才吃粥。
蘇芷不顧念身子骨,他比她心疼人。
沈寒山頭一回固執地扣住人腕骨,不教她動彈:“別忙,先自個兒吃了。”
他鮮少有這樣執拗的時刻,蘇芷也不和他對著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