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輕倩背影,終是忍不住笑出聲。
她何時這樣慌張過?
分明會輕功,又怎蠢到淋人間雨?
和他閑侃的這一夜,竟教她意亂情迷,失了心智嗎?
他的芷芷,很有趣。
沈寒山站在抄手遊廊下吹風,他回味方才種種——水光粼粼的庭院被燭光照得雪亮,燈光流麗,倒映出小娘子冶豔的身影。
她無措又倉皇,不得體地跑入水窪裡,一步緊挨著一步,沾了一腿泥星子,惹得郎君高高挑眉。
何必怕他呢,他這樣親和,又不會吃了她。
至少,現在不會。
沈寒山近日對蘇芷下手迅猛,倒不是他按捺不住,而是陳風在後頭緊追不捨。
好一條惹人嫌的惡犬!
沈寒山明白,他的寶物要被人發現了,他迫於無奈,只得先下手為強。
若沈寒山一直同蘇芷推來拒去,小娘子能裝瘋賣傻好些年,直至老死都不會點明心跡。
他等不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得把月亮,收入囊中。
沈寒山又不是聖賢,清心寡慾一陣子也就罷了。若是同蘇芷稱兄道弟,清白上一輩子,那他不如尋根繩兒上縊了去!
這般,還落得清淨,不至於看她另嫁他人,剩沈寒山獨自埋黃土,地裡塌皮爛骨。
……
今夜,蘇芷頭一回,做了一個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夢。
她夢到自己落了水,在池中懸溺。
她明明會鳧水,還擅泅泳,卻在這夜,陷入很深很深的潭中,不得自拔。
濕濡的池水侵入她的外袍與裡衣,鑽入布匹衣料的線眼中,洇進她的肌骨。
寒意自後腰一寸寸爬上來,最終將她裹挾住,似一重水牢,一隻樊籠,密不透風。
蘇芷分不清是黎明還是薄暮,她焦愁地撲騰,卻越陷越深。
灌入口鼻,封住眼耳。
她要死了嗎?不甘心……
蘇芷掙紮,直到她攀住了什麼,可能是一根浮木,也可能是一截枯枝。
她死死抱住那樣事物,一心求生。
脈脈溫熱傳遞入她的筋骨,通往蘇芷的四肢百骸。
好暖,她不冷了。
再睜眼,入目是輕紗薄衫的沈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