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臣也好,新奴也罷。
無一倖免。
他厚葬了他們,全了一場主僕情誼。
天下已經是官家的天下了,他還掌控皇城司探聽坊間事,左右民聲與流言。
既如此,狐女從何得知這一樁隱秘事?
除非有內鬼。
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
官家問:“有誰在暗處教你行事?”
狐女伏跪天子,垂首,道:“我乃知命天女,天下事無一不曉。而官家是大慶君主,龍澤深厚。我今日來謁見您,意欲沾染龍氣,增進修為。您如今也知我法力,為表善意,我再給官家算一卦吧。”
皇帝緘默許久,終是允了:“許你策天命。”
“是。”
狐女折下鬢發間的芙蓉,碎花骨,折身莖,花瓣攤開,已有成百上千的摺痕。
她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同皇帝道:“卦已成,兇兆。”
“何解?”
“三年前,官家是否在廬州修繕過一座避暑山莊?”
“你是指攬月山莊?”
“山莊最東面的摘星樓底,暗藏了一隻千年邪祟。他不得出樓,懷恨在心,有意壓制龍氣,惑亂朝綱。若不將其除之,恐怕官家這江山數年內會生動蕩。”
“一派胡言!”
狐女冷靜望向天子:“是不是假話,官家拆樓查證便知。此乃神佛告誡,望官家珍惜神諭,我從不說謊。”
官家緘默不語,好歹是江山社稷的主人,氣勢一壓下來,便如滾雷翻過暗夜,不言不語間,威嚴自顯。
官家也在權衡利弊,他該信鬼神之說麼?
這一寸寸土地,都是他苦心經營,籌謀得來的因果。
他知道,成敗能強求。
既如此,何必借老天爺的神力?
九尾狐女究竟是人還是妖?
若她是妖,她此舉真想庇護大慶山河,還是想蠱惑君主放出鎮壓在摘星樓底的怪物?
她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繚爐裡佛骨玉髓香一徑徑上升,煙燻火燎,雲山霧罩,裹挾美人的明麗雙眼。
她眼尾一點猩紅,豔得恰到好處,不知是染了芍藥,還是化形的妖相。
禦營帳中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
除了帳內的機鋒,帳外自然也有一出出心思深沉的好戲。
所謂冤家路窄,蘇芷面見官家途中,趕巧遇到了殿前司都指揮使範獻。
她抬手,和沈寒山道:“你先去,我待會兒就來。”
沈寒山識時達務,知兩人有新仇舊賬清算,體貼地答話:“好,你快些來。”
“嗯。”
沈寒山一走,僻靜的暗處,唯剩下蘇芷和範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