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見她不答,也不欲追問。
他只傷憾地喃喃:“芷芷於人前外露肩臂嗎?既是無傷大雅之舉,芷芷不若給沈某也看看?芷芷辛苦,風裡來雨裡去,身上多傷痕,我憂心得很,願費心神,為你查驗一番舊傷。”
若她不給他看,豈不是說她厚此薄彼,“偏袒”部下嗎?
那時是情況危急,況且也只是劃開衣布,剜去血肉模糊的肉塊罷了,哪裡那麼多綺思?
再說了,她的扈從一個個怕她得很,巴不得離她遠遠的,誰同沈寒山一樣歪纏,事事粘她?
倒是如今傷疤已褪,再由獨身郎君細細探傷的話,平添更多風月遐想吧?!
簡直無理取鬧!
蘇芷罵了句:“你有病嗎?”
“不過開個玩笑。”沈寒山微笑,“芷芷不願意就罷了。”
“還上不上馬?不上,我就走了!”
“上。”沈寒山踏上馬鞍腳墊,翻身上馬。長衫的衣擺一晃而過繡了火熾的桃紅絲線,日光下璀璨生輝,也算個明朗豔絕的郎君。
他的動作還算利索,倒不似蘇芷想象中那樣笨拙。
她稀得說他什麼,橫豎有十多句說辭來堵。
蘇芷也飛身上馬,護在沈寒山身後。
她執著韁繩,守著他,朝前飛奔。馬蹄聲留下滾滾沙塵,一路馳騁,向遠方奔去。
沈寒山今日很歡喜,他同蘇芷有了更親的接觸。雖說姿態不大優雅,但也算一點小進步。
他側頭窺了人一眼,馬上的蘇芷,明豔恣意。他盼她永遠快活,永遠無憂無慮。他想為她遮風擋雨,護她於羽翼之下。
不過半日路程,蘇芷和沈寒山便趕到了阿武住的街巷。
他的家宅空了,家中也沒有別的親人居住,好似獨身一人。
問過鄰裡,都說阿武無父無母,是個孤兒,還跛腳,只能靠捕魚為生。他樣貌上不佔利,家裡又窮,自然連一房娘子都討不上。
平日裡大家都同他沒有交際,唯一出名的一次,便是被四下探訪貧困戶的林州牧帶累了生命,一塊兒溺水身亡。
若說相熟的人,隔壁漁夫不懷好意地奸笑一聲:“他有個叫“香蘭”的青梅竹馬,自小被老子娘賣到了妓坊裡接客,同阿武好似還有來往,在他出殯那日,還登門看過他最後一面。”
漁夫笑話阿武這一生狼狽,最後記得他的人,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人,而是一名妓.子。
蘇芷不知該如何評價這事,只得同沈寒山輾轉街坊,受人引路,去見了香蘭。
農戶家長大的女孩兒,沒有傾城美貌,能被老鴇媽子收下接客,也不過仗著年輕。
待老了,她們的利益也就被榨幹了,能如同破布一般被人拋棄。
大慶是不許買賣人口的,除非家奴自願簽下賣身契。
而香蘭被“孝道”桎梏束縛,再如何不情願,也會“自願”。
蘇芷花了一兩銀,包下了香蘭一整日時間。
她被帶到了偏房裡,削瘦的臉微微垂著,顫聲問:“兩位想要什麼樣的花式?”
這句話,她說了成千上萬遍,應當是信手拈來。
然而她懼怕、不甘願,如今說起,還是語帶生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