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本打算回衢州,臨走前,還是去了一趟皇城押司官張進府上。
張進見到蘇芷,錯愕極了,忙躬身上前請她下馬:“您幾時回來的?”
他很聰明,沒有喚“蘇司使”,他知蘇芷戴著幕離掩面,定是不想讓人發覺身份。
蘇芷輕聲道:“不必,只是說兩句話便走。”
她想起之前在朱逢宅邸裡的暗室發現的那一排排觸目驚心的木籠,既然其中一個關了啞奴,另幾個空的也該是關了別的孩子。
那些孩子,上哪兒去了呢?
張進道:“您請吩咐。”
“之前讓你查的都城失蹤人口,可有眉目?”
“是,下官正想等您回衙門後再同您稟報。您稍待片刻,下官去去就來。”張進回家裡拿來卷軸,遞給蘇芷,“內城沒有孩子失蹤,反倒是外城不少流民的孩子不見蹤跡。他們曾報過官,縣衙裡也派出衙役搜尋過,奈何一無所獲。下官將失蹤孩子的樣貌都根據流民的口吻繪制下來了,有家人的孩子,應當都記錄在冊,若是喪失雙親的孤兒……下官無能,查不到更多線索了。”
“內城都是達官貴人,要是丟了孩子,勢必會鬧大,他要抓人,也只能從外城下手。你做得很好,來日我會將你的功勞上報給大殿下。”蘇芷賞罰分明,不會攬功,跟著這樣的上司過活,實在是運氣好。
張進大喜過望,忙拜謝蘇芷。
交接完公事,張進又想起另外一出詭譎事:“有一件事,下官不知當不當講。”
“你說。”
“下官四下查訪,又向街坊鄰裡問話,還去關押啞奴的荒宅附近,探訪了居住山裡的樵夫與農戶……得來了一條線索。說是幾個月前,他們見到朱毅將兩個孩子送到渡口,那裡停泊著去往衢州的船隻。”
蘇芷震驚,問:“你確定嗎?那人是朱毅?”
“千真萬確。下官拿朱逢,啊不,是朱毅小相給他們比照過,都說那人是死去的朱毅。下官還埋伏過一陣,只可惜,沒能逮住船伕。只是從其他人口中知曉,若是想去衢州,大多數人都會在這個渡口登船。”
朱毅把孩子送往衢州做什麼?蘇芷抿唇不語。
本來這些事,問問啞奴或許就知一二,但她不會說話,又是被留在荒宅裡的倖存者,應當也不知曉那些孩子的悽慘命運。
蘇芷還得回衢州一趟,要是那些孩子真被送去了衢州,或許這一卷失蹤孩子的小像就有了大用處。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總得往下查一查。
“我明白了,我回一趟衢州,你接著往下查。”
“是。”
蘇芷不放心,又叮囑一句:“記住,這些案情進展先不要同刑部以及大理寺官署透露,待我歸京再說。”
“是,下官明白。”張進猜測蘇芷此舉,是為了防其他衙門攬功。他是皇城司的官吏,自然要站在蘇芷身後,聽上峰差遣。
蘇芷頷首,放下面簾,策馬離開。
臨走前,她騎馬路過一回蘇家。內城裡馬匹不可奔波,以免沖撞達官貴人。
蘇家燈火煌煌,顯然是蘇母還沒入睡。也是,她那個性子,要麼吃茶聽曲兒,要麼看話本,一把年紀了,還同姑娘似的,要她叮囑才睡。
蘇芷看似心硬得很,其實也會思念母親的。
她路過家門,卻不能入,心裡悽苦得緊。
會有團聚日的。
蘇芷嘆了一口氣,還是硬著心朝前走。她出了都城,一路向衢州的官道趕去。
趕了幾天路,蘇芷累得神志不清。
她滾鞍下馬,和王氏要了幾桶熱水,洗幹淨身子後,連午膳都沒用就入睡了。
這一睡就是三個時辰,待蘇芷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
她腦仁發澀,按了按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