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氏燒好了熱水,蘇芷幫著一桶桶提到屋裡。
不止蘇芷要洗漱,就連葉小娘子也得沐浴,因此王氏忙好了熱水的事,趕忙折騰小娘子去了。
蘇芷提最後一桶水入寢房的時候,桌上擺放了一副木胎託盤,上邊放著的是一身窄衫長裙,以及兔毛袖緣的厚絨長褙子。
蘇芷的包袱裡大多是需佩圍護腰的圓領窄袖男式長袍,鮮少有女子衣裙,這般便於做事。她思來想去,猜是王氏給她置辦的。
蘇芷想到王氏為了她和沈寒山吃好睡好,衣食住行無一不盡心盡力。她知道王氏性子膽小謹慎,若她不穿王氏送的衣物,唯恐人又犯疑心,怠慢了丈夫上峰,焦心地夜不能寐。
唉。
蘇芷面上雖冷,心腸卻還是柔軟慈悲。她看在葉家的面子上,破一回例。
沐浴後,蘇芷頭一回拿起了女子衣裙,穿戴上身。
窄衫長裙是杏黃地花綢蝴蝶刺繡面,而長褙子則是花蝶紋淺藍緞飾白兔毛領緣的款式,兩色搭配,是極其溫婉柔媚的著衣風情,可見王氏品味之超然。
既著了姑娘家衣裙,再包發束冠似乎太過突兀。
蘇芷思來想去,還是把沈寒山今日送了那一支白玉桃花山茶鴛鴦紋腳簪插入發髻間。
蘇芷頭一回這樣打扮,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偷眼看了水面中的倒影,黛眉明眸,唇不點亦桃紅……原來她也是個十分標緻的曼妙娘子!
蘇芷被這種古怪的裝束沖昏了頭腦,待適應以後,她緩慢回過神來——王氏送的衣裙身量,竟同她的尺寸這般合嗎?真是有一雙銳眼!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事兒,沈寒山便輕輕敲起了房門:“芷芷,在嗎?”
他十分有禮地靜候門外,蘇芷第一反應卻是驚慌失措。
她這副尷尬的模樣,可不能讓沈寒山瞧見。
快跑!
正當蘇芷欲跳窗奔逃時,沈寒山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在屋外低聲一笑:“那一套女裙,芷芷還合身嗎?”
蘇芷這才如夢初醒,她猛地拉開房門,怒目而視:“是你送來的衣裳?!”
沈寒山不答,只意味深長地掃了露面的蘇芷一眼。
他僭越男女大防規矩、緊趕慢趕奔來,可不就是為圖看她上身的女裙?好在他來得及時,若慢上一星半點兒,恐怕他無緣得見蘇芷豔絕姿容了。
登徒子便登徒子吧,橫豎佔了便宜才是卑鄙。
沈寒山逡巡蘇芷周身的目光,實在談不上清白。
蘇芷被他越看越惱火,說他在看她笑話,可那眼神裡有太多她讀不懂的情愫——某種炙熱的、令人意亂情迷的晦澀心緒,教人心煩意亂。
蘇芷後知後覺,問了句:“你怎知我著衣尺寸?”
沈寒山輕咳一聲,道:“你忘了麼?那日風雪,是我抱你歸的蘇家。”
他一說,蘇芷便想起來了。
追兇落井那日,她承他的情,勞煩他一場,任他摟她歸府。
蘇芷以為的肝膽相照、互幫互助的大事,落在沈寒山手上,竟是戲謔她身段的小情小趣嗎?
這廝算不算趁人之危呢?
蘇芷一想到,她昏厥在沈寒山懷中。
茶坊酒樓簷燈煌煌,照得一地雪白。她頂風冒雪,竟也不覺得冷。
想來,是沈寒山拿皮氅外衣覆她身上,為她擋風,哄她入眠。
在她睡下的時候,沈寒山究竟存有何等什麼不為人知的狼子野心呢?蘇芷記不清明,腦中思緒翻湧上來,隱隱約約,她只想起沈寒山那一雙溫情蜜意的鳳眼。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