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喜歡把好東西留作壓軸,最後再看。
她先開啟了書信,紙上是陳風那流麗的行文。
蘇芷原以為陳風給她送信,肯定是有要事要她督辦,又或許是她上回傳訊息有紕漏錯處,命她再補一補案情細節。
豈料,陳風這次同她閑話的都是家事,對公務隻字不提。
他知她辛苦,一心想讓她無憂無慮,好好過個年。
陳風同她說了近日都城落雪,他比往常多添了一身紫色貂裘禦寒,還給她留了一塊紫貂皮料,待她回府邸時可制大裘保暖。陳風關心她,說她膝傷不得受凍,定要按照他的吩咐,多裁幾身冬衣。
說完這個,陳風又講起近日他嘗了幾道尚食局送來的時令年菜,口味還不錯,他能替她討賞菜,屆時送到蘇芷府上供她嘗嘗鮮。
陳風總是這樣體恤下屬,舉手投足間滿是綿綿情誼與君子風流,不少人都豔羨皇城司能由未來儲君來主事。
陳風再親暱,也是皇裔,蘇芷不敢託大,痴心妄想她同皇子的關系密切。
萬一是日常客套,她倒留下狂妄自大的印象,實在不好。
蘇芷心裡感恩陳風,細細安置好信件,又開啟了一封。
這一回,是柳押班送來的書信。蘇芷的精神不再緊繃著,她鬆懈許多,一面讀信,一面唇齒微動,悄聲喁喁,臨摹柳押班家姐一般親切的口吻。
柳押班就不似陳風那樣端著了,她同蘇芷講了許多宮中的趣事兒,還給她說了趙都知的近況。
趙都知寫字兒難看,沒一回是給蘇芷送信的,至多就是口語那麼兩句,由柳押班代筆。
柳押班說起宮中美人們年願所求都是想要懷個皇裔,又說趙都知近日得官家賞賜,佩戴貂璫了,一時間風光無兩,就連進皇城司衙門,也要高聲嚷句“仔細皮實,莫要磕碰著我的貴貂金璫”!
他威風堂堂,原是特地顯擺給柳押班看,抖一抖派頭。
柳押班多少年的老人,什麼樣的風頭沒見過?這舉動滑稽稚嫩,沒的遭她埋汰。
柳押班面上冷,嘴銳利,幾句話便說得蘇芷笑出聲,笑得前仰後合。
她果然還是想念都城的,特別是過年時分,她想見一見友人與母親。
看完了書信,再開啟箱籠,裡邊稍稍貴重的金銀賞賜是陳風給的,柳押班則是給她做了個兔毛護額圍子,趙都知送的是幾張尚藥局的養生秘方,專補女子體寒的。
趙都知細心,曉得蘇芷風裡來雨裡去,寒氣侵體,需要暖身。有這樣一副細膩的玲瓏心腸,怪道能在吃人的掖庭裡混得如魚得水。
蘇芷把自己悶在屋裡好一會兒,沈寒山尋她不著,堵房門外催了又催。
蘇芷煩不勝煩,施施然開門。
“有事?”
蘇芷待沈寒山,總是不耐煩。
這廝太鬧騰了,每回想方設法折騰她,蘇芷早已精疲力盡。
沈寒山落寞地問:“芷芷嫌我嗎?”
過年了,也不好在除夕夜還給人添堵。故此,蘇芷難得賞他一個好臉色,道:“沒有,我只是在看同僚送來的信。”
沈寒山多伶俐的一個人,立時明白過來:“大殿下給你送信來了?”
蘇芷不知他為何問起這個,老實地點點頭:“是。”
“大殿下要幫官家佐治朝堂事,年尾定忙得焦頭爛額。那麼多俗事累積,竟還有那麼多閑心記掛著你,真真難得,也顯得芷芷面子極大。”他看起來是在誇陳風體恤下屬,眼底又沒有絲縷笑意,倒似在陰陽怪氣。
他有什麼可著惱的?
蘇芷愈發不明白沈寒山,只覺得此人性子戾氣太重。
蘇芷斜了他一眼:“聒噪。”
她不欲理睬他,收拾好禦賜箱籠就出了房門。